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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言诀》六章·旧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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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溱看着斜靠着的卞瑾言,不怀好意的笑道:“世人皆道卞家公子医术高超,世间无人能及,又道公子武艺超群,更甚医术一筹,却未曾料到卞公子打个架竟还输了,那赢了你的人岂不是要名垂青史了?”。

卞瑾言听闻此言,立马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弯腰假装着干咳了几声,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宁溱,痛心疾首道:“阿溱,我一个病人,你怎的忍心打趣与我?万一世间无人能及的我被你笑死了,那你岂不是也要名垂青史了?”

宁溱已被卞瑾言逗得前仰后合:“那恐怕我不会名垂青史了,而是要被建安城中的女子恨死了。你来建安才短短两年的光景,就招惹了建安城多数的女儿家心里都装着你。要不是你在林外摆了阵法,你那二层小楼的门槛哪怕是做个金的,恐怕也早就被踏破了。”

“待我瑾宁馆门槛被踏破的那一日,还要烦请阿溱前来救一救我。喏,前几日我新制的茶,尝尝。”卞瑾言斟了一杯茶,递给旁侧宁溱。

宁溱端了茶杯放在鼻尖,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舒适之意瞬间钻入了体内。入口,适宜的水温把茶的清香全部冲泡了出来,温温的茶水顺着舌尖,喉管席卷了整个身体。

“真是好茶。”想起刚刚卞瑾言温杯,洗茶,泡茶,斟茶一串动作行云流水,而口中的茶又是如此的缠绵不绝,就是宫里也极少能喝到如此绝妙的茶,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宁溱将手中的茶杯放在茶龛上,拍了拍卞瑾言的肩,认真的说道:“冲这茶,你那瑾宁馆若真是被踏破了,本公主必去救一救你。”

看着宁溱一副正经的表情,卞瑾言也配合的回道:“那瑾言先在此谢过公主的救命之恩了。”说完,还假模假样冲着宁溱作了个揖。

一旁的玉青看着这两个人一来一去,假模假式的演戏,也用帕子掩了嘴嗤嗤的笑着。宁溱看着玉青,又看了看卞瑾言,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宁溱才作罢,懒懒的伸了腰靠在软垫上,叹道:“竟是好久都没这样欢快过了。”

卞瑾言看着眼前的女子,肤若凝脂,青眉如黛,秋水明眸,但这绝美的面容上却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疲倦和哀愁,建安城的人都说,这天下最幸福的女儿家便是大宁的德音宁溱了,本就是大宁的嫡长公主,身份尊崇无比,又是这宫里唯一的女儿,受尽了皇上和皇后及几个皇子的宠爱,从小就是锦衣玉食,锦罗绸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人们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女子也会不开心。

卞瑾言知晓宁溱心中所郁闷之事,只又递了杯茶给她,道:“阿溱,人生短短数十载,犹如白驹过隙。”

宁溱接过茶盏,茶水的温度透过杯身传递到了手心,宁溱的目光聚集在杯中的水面上,杯中的茶随着马车的行进而摆动,就如同自己的心一般在风中摇摆。“瑾言这是在劝我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我是想说,有些事,阿溱不想在意便可以不必在意。”

宁溱听着卞瑾言劝解自己的话,说道:“大概也只有你会这样开解我了,你也晓得,我是大宁唯一的公主,现如今大宁与东邬之间打仗打的越发凶了,朝中的大臣们个个都盯着我,想拿我去换几年的安生日子,若不是我还未及笄,父皇还能以此为由堵住他们的嘴,否则我怕是早已被送去东邬了。”

卞瑾言想起四年前与宁溱相识的场景,那时宁溱出门游玩碰上了正在各地游历的他。卞家世代从医,其医术在大宁国内也是备受推崇,为大宁医术第一世家。那年自己恰逢弱冠之年,按族中规矩是要独自外出游历,进行义诊的。

他记得那时正值暑气最重之时,入了伏的太阳极烈,大地犹如笼罩在蒸笼内一般,他早起熬的解暑汤药已经分发完了,想着赶紧回去再熬制一些,给附近的百姓送去。一路回去,街道边就只有几个在摆摊的小贩,蹲在树下或墙边使劲扇风擦汗,再往前走,竟是空无一人了,他的耳边除了炙热的空气就只有知了们在不停的叫着。过了桥,便是一个胡同,眼看着就要到家门口了,他心里正盘算着还要再熬多少才够得今日的分发和药材的数量时,却被不远处传来的刀剑声吸引了注意。他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就见两个魁梧大汉正与一个小姑娘打斗,小姑娘手上持一把短剑,身手虽敏捷,但也并不是两个壮汉的对手。他出门又未佩剑,只得随手抄了四颗石子打了那两人持剑的胳膊和膝盖后的腘窝处,两人登时腿一软,便跪倒在地,抱着右手直声喊疼。待他走过去时,被他救下的小姑娘还是保持着刚才打斗的模样并且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良久才吐出两个字:“厉害!”

看着眼前的姑娘还能如此夸他,便知并无大碍,本想转身离去,又看了看她年龄好像并不大,委实觉着自己要就这么走了也不大合适了,便问道:“你与这两人因何事而打斗?你父母呢?”

“额...约莫是劫道的吧。”小姑娘冲他眨了眨眼,“我阿父阿母长期在外,我今日出门时与家里的仆人走散了。”

这时他才注意到这姑娘所着衣物之华美,确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他点了点头,便信了此番话,抓起地上的两个壮汉去投了官。出了衙门,见小姑娘还跟在他身后,便问道:“姑娘,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我不认得路,你收留我可好?”

“不行。”他立马拒绝道,一转头却看到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泪正在眼眶中打着转,看的人直道可怜。“你这般看着我也是不行的,我送你回衙门,你家仆人找不到你,自会来衙门询问的。”

“我不去衙门,就是不去。”说着,还拿出帕子擦了擦泪,委屈道:“反正我就是不认得路,我也不去衙门,你若不管我,我一会又被人劫了那该如何是好?我闻着你身上一股药味,你该不会是个大夫吧?你就这样见死不救,你良心上过的去么?”

他哑口无言地看着眼前的还在抹着泪的小姑娘,他自幼少与人接触,从未见过如此胡搅蛮缠之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样与这姑娘讲明白,只得道:“我可是刚刚才救了你。”

“所以你得对我负责啊,你救了我,我的命你便要负责。”小姑娘说完便蹲在了地上,把他的衣袖死死拽入手中,一副你不收留我我就不让你走的架势,理直气壮的看着他。

卞瑾言此时已从哑口无言变成了目瞪口呆,细细思索了一番,竟还觉得这姑娘说的有点道理。便狠了狠心道:“那你跟我来吧,这几日我帮你去衙门看看是否有寻人的。”

就在他郁闷为何做了好事却惹上了如此麻烦之事时,他却不知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心中已经乐开花了,盘算着怎么偷学他那高超的武艺。

“你叫什么名字?”

“阿溱,我叫阿溱。”宁溱坐在他家的椅子上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欣欣喜喜的答道。“你还真是个大夫啊,竟被我猜中了,那你叫什么啊?”

“卞瑾言。”那时他还未在意阿溱的溱到底是哪个字,只是就这么叫着。“等一会我要去分发解暑的汤药,你可要随我一起去?”

“要去的要去的。”此时,宁溱已经从靠椅上下来了,正趴在他的药桌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各式各样的草药,嘴里胡乱的答着。

他看着正兴奋的宁溱,便叹了口气,自己挑了药材去熬制汤药。刚消停了半晌,却不料宁溱又发现了新的乐趣,只要看到不认识的药材便要拿到他面前问一问,他本不想理会,又看到宁溱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便耐下性子一一做了解答,从名称,用途,属性,典故都讲了个遍,直说的自己口干舌燥,说到最后一味时,却发现宁溱居然在旁边已经睡着了。他只得又叹了口气,把宁溱抱入内室安顿好,出来才喝了口水。

日落西山时,他才回来,竟发现宁溱还在睡着。站在榻边,看着这小丫头熟睡的面容,便觉着她大约是受了惊吓,又被人追了一路,累的有些虚脱了。可他也马上意识到了,床榻被占了,自己晚上就没有地方睡了。

宁溱直睡到半夜才醒,睁了眼,发觉天已经黑了,伸了个懒腰才起了身。又觉着有些口渴,取了旁边的烛台想去喝点水,拿起烛台,才发觉这蜡烛跟平常的竟不大一样,有一股说不出的香味,宁溱似是在哪里闻过,但又不大一样,细细嗅了,这味道竟让人极舒服。嗅了半晌,宁溱才拿了烛台出了内室,烛光能照亮的范围并不太大,影影绰绰的光照着不远处有个黑影,走过去才发现桌上趴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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