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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洛尔年代记之日轮低语》第一章 谦卑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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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太阳。

东方升起,西方落下。

乌云在白日间掩去你的光辉。

群星在深夜中争夺你的天空。

当我们不再看到太阳时。

谁来指明前行的路?

是他,我们伟大的执政官

是他,我们进军的掌旗手

是他,我们冒险的领航人

是他,全弗伦索西亚人的领袖。

伦培尔将军,愿你一往无前。

伦培尔大人,愿你功成名就。

伦培尔学士,愿你智怀古今。

伦培尔公民,愿你鼎新革旧。

至于那佩兰王朝的皇帝陛下,

呵,

愿他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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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回去了?”

紫山堡垒的大厅中,鲁道夫八世,这个满脸伤疤的男人坐在沙发椅上。看着站在台阶下的少年。

“是的,鲁道夫叔叔,国内横生变故,有贼人作乱。父亲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故我要提前回国,”少年抬起头,他黑色偏褐的长发往后一梳,扎在脑后,那双略微有些吊眼梢的阴仄眼睛和鲁道夫八世那双蓝得像海的眼睛对视着“不能继续在紫山学习了。”

“唉,你要走我们本来也没法拦你,”鲁道夫八世叹了口气,挠了挠头上那已经硬化的金属色药膏“老爹这几天要不行了,你去道过别了么?”

“是的,藩伯阁下,科宁茨总监还有布莉塔姑姑我都去道过了别。”

“他们也没送你临别礼物什么的?”

少年摇摇头“科宁茨总监送了我一套书,伯伯姑姑几位都想给我钱,我拒绝了。”

“书?”鲁道夫八世皱起眉,他知道自己的双胞胎弟弟也就是科宁茨最近在研究些奇怪的理论“不会是他那套大炮兵理论的书吧。”

少年愣了下,然后微微笑了起来“是的,藩伯阁下,是科宁茨总监最近新写的几本炮兵理论的书。”

听到这句话之后,鲁道夫显然头疼了起来“行吧,你别像他一样魔障了就行,这些东西要少看。”

“火炮是笨蛋,骑兵是好汉?”

看着少年那嘲弄的表情,鲁道夫自己也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你走吧,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我送你一把仪仗剑吧。”说着,他从倚在自己沙发椅上的五把仪仗剑中选了一把,丢给了少年。

少年接过那把仪仗剑,拔出,看了看那闪亮的剑刃与泛着冷光的剑身,躬身一行礼“紫山的锻造果然不负盛名,这可不是仪仗剑,是可以拿到战场上拼杀的家伙事儿。”

鲁道夫摆摆手“行了行了,少废话,你回去吧,记得替我给你爹带个好。”

“是。”

六匹马朝着南方疾驰着。

为首的,是骑着白马,又牵着一匹白马的少年,而两边则各有一个跟随了他七年的护卫。

自己的父亲,弗伦索西亚的亲王,在八年之前,也就是自卡洛斯统一奥洛尔后1501年,将两个自己的近卫送到紫山堡垒,给自己的儿子,也是弗伦索西亚的唯一正统国王继承人,伦培尔.佩兰做近卫。

三个人,六匹马还有口粮,这些是长途快速旅行的标准配置,如果不谈奥托七世最近准备引入帝国的水火机器大车以外,那骑马毫无疑问就是最快的方式了。

穿过整个瑞奇尔德邦联,从佛罗萨克斯帝国的南部边境一路向南,大概七天路程,就到弗伦索西亚王国的首都,以国民大会和国民大会代表居住的公寓为中心的新城市铂勒斯。

但是他真正要去的,是奥临恩,也就是自己家族的世袭领地。

弗伦索西亚围绕着整个首都圈开始的内战,即将向着周围扩散,在国民大会上,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已逝母亲的丈夫,艾福阿比亲王逮捕了所有要求把商业税分行省征收而非全国统一征收的大庄园主和商会商人。

在一片骂声中,讼师、商团还有失地贵族们集结起了一支军队,自称国民军,要推翻佩兰王朝下奥临恩家族的统治。他们宣称,共和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制度,国王或是摄政亲王是没有资格干涉一切其他机关的运作,当然,没有国王是最好的。

据舆情总管报告,这种思潮几乎已经影响了整个弗伦索西亚,如果自己作为继承人不回去主持大局,那么弗伦索西亚首都圈的内战,会很快扩大到全国。

可是他对弗伦索西亚几乎一无所知。

从他儿时起,父亲似乎就是一个几乎不存在的人物,那个传说中在远方打理国政的父亲从来没有到紫山堡垒哪怕一次。伦培尔的回忆中,只有那几乎没了半张脸的鲁道夫藩伯,浑身火药味儿的科宁茨或是满脸皱纹的萨尔茨。

就算是他五岁时离开的家族领地,奥临恩,他也想不起是什么样子了。他的童年,除了挥舞那把永远不会断的练习剑以外,就是紫山堡垒高大的外墙、紫叶李上的积雪还有堡垒门前来来往往的商队。

伦培尔一向很羡慕鲁道夫那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儿子。

他有父亲,有母亲,虽然那个孩子的母亲没什么存在感,但是至少,是存在的,不像伦培尔,他的母亲在自己出生时就死了,在别人告诉他他的母亲是一位女王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一位人物,自己是不是父亲在外乱搞的产物。

他想着这些琐碎的东西,终于在第七天,到了自己的老家,奥临恩堡。

环绕着奥临恩堡建造的城市规模极大,但是却以二三层的小楼为主,城市本身也没有多数新城都有的城市下水系统。毕竟这是一座千年前佩兰王朝建立之初,才兴起的城市。

他穿过巷子,萧条的路边只剩下几个小摊,路上除了乞丐已经没有其他在街上的人了。说起来也不难理解,被叛军控制的首都,铂勒斯就在五十公里之外,谁都不想自己在街上被当成叛军或是王军,然后被不知哪里的子弹打爆了头。

他骑马走进了奥临恩堡的大门,几位身着军礼服,胸前戴着无数勋章的将军正在院中等着他,唯独看不到的,就是自己的父亲艾福阿比亲王。

“陛下!”将军们躬身一行礼,而伦培尔也从马上跳下来。

“不必多礼,我父亲呢?”伦培尔腰间配着那把鲁道夫八世赠送给他的仪仗剑,剑镡上是黑底紫玫瑰,也就是紫山藩伯海默施陶芬家族的家纹,他环顾四周,除了侍卫和几位将军以外,的确没有看见别人。

“亲王殿下昨日亲临战场指挥,受了重伤,正在卧床医治,”其中一个八字胡灰白的将军第一个说出了这个多少有些令人悲伤的消息。

但是伦培尔却觉得无所谓,因为自己所谓的父亲自五岁起已经十一年没有和自己见面了,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接父亲的班。说实话,他一开始就做好了回国之后父亲死了的心理准备,回来之后,发现父亲只是重伤,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没时间悲伤了,几位将军,”他踏着马靴,朝奥临恩堡内部走去“汇报一下战况。”

“是,陛下,”其中一个将军一点头“在人数上,我们并不占优势,驻守首都圈的部队加上奥临恩堡的驻防部队加起来大概有八万人。”

“能打的有多少?”

伦培尔一句话把将军问懵了,能打的,什么叫能打的?他们不好意思直接质问这位年轻的小国王,只是面面相觑着,和小国王一起走向楼梯。

“能打的,的意思就是,装备齐全,步兵至少保证线列训练和实弹射击,重骑兵每天骑行队形训练,这些训练要持续至少有一个月的那种。”

“陛下,容臣多嘴一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军咳嗽了两声“这样的军队,在整个奥洛尔也是找不到的。”

“紫山的陆军,就是这样的。”伦培尔他们穿过了走廊,进到了大厅中“应该不用我提醒你们科宁茨是谁吧。”

大厅正中,是一个巨大的案子,上面是首都圈的地形图,和无数代表部队数量的棋子。

伦培尔扫了一眼,翻了个白眼,转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掐起了眼角“没有能打的部队怎么办啊。。。你总不能让我带着一群废物去上战场吧。”

整个大厅都沉默了。

这位小国王很显然在紫山学得过于心高气傲了——这是这些将军们的见识。但是他们也不敢说些什么,因为奥临恩家族的成员有一个共通的特性,就是在某些奇怪的时间点,格外的嗜血、残暴。

先女王梅拉菲尔.奥临恩.佩兰曾经把她的所有敌人的脑袋镶上金子和珠宝做成酒杯,而先女王的祖父,被称为“贤明者”的奥临恩老王则把他阿奎因家族和图多伦家族的堂亲们杀得连个婴儿都不剩。

如果自己违抗这位小国王,会有什么结果呢?

“陛下,您不应拿紫山的标准要求我们的部队,那群只知道打仗的。。。”

“我母亲送我去紫山,为的就是让我回来之后,能打胜仗,”伦培尔打断了想要说话的老将军,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格外阴冷,就像是来自北方冻土带的坚冰一般。将军们看着那双格外阴仄的褐色眼睛嵌在那张白皙但是绝对称不上英俊的脸上——他的鼻梁太高了,像是秃鹰的嘴一般。

“众位将军,我现在不希求你们有紫山那样强悍的战兵,现在告诉我,我们有什么优势?对方有什么优势?”

这位十七岁的小国王双手捂着脸,他从未想过,他人生中的首战的情况会如此恶劣,恶劣得他想把这几位腆着肚腩的将军都从窗外扔出去。

“我们有更多的骑兵。”

“对方处于低地!我们可以利用骑兵冲击他们!”

“对方比我们多两万人,但是他们的人都是从城市里拉出来的民兵,打不动仗的。”

“我们有更多的火炮。”

听着将军们的畅所欲言,伦培尔的头更痛了,骑兵对于非专业的敌人来说,自然是一项利器,但是完全靠骑兵这种几乎两个世纪前的战术体系,是不可能奏效的,而就算自己不想靠骑兵,训练强度极低的线列步兵也没有依仗的空间。

“等等?我们有更多的什么?”

他突然有了些想法,如果有更多的火炮,那么完全可以试一试科宁茨的火炮中心战术。火炮对于民兵来说,可能是比骑兵更可怕的东西。

“多少门火炮?汇报一下。”伦培尔站了起身,双手撑在地图前,如果火炮中心战术真的有效的话,那毫无疑问对方那群乌合之众马上就会作鸟兽散。

“炮兵部队大概一百三十门火炮随时待命,陛下。”旁边一个略胖一点的炮兵上尉说道。

“炮手和弹药的情况呢?”

看到伦培尔提起了兴趣,将军们似乎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争先恐后的说着。

“炮弹绝对充足!葡萄弹和单发炮弹都有库存保证!”

“城里的火药作坊已经开足马力了!”

“炮手我们可以直接把要塞炮的炮手调过来,完全够用!”

伦培尔仿佛发现新大陆了一样,几乎跳了起来,倒不是因为炮手和弹药的充足。

“有要塞炮?都是什么口径的?”

“禀陛下,大小都有,十二磅以上居多。”

“好!”伦培尔一挥仪仗剑“把要塞炮都拆下来装上轮子!马匹优先输运火炮和弹药!后天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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迭易尔是国民军的统帅。

作为公民大会中的一员,他在那个所谓的亲王宣布逮捕那些无辜的庄园主和商人们时,第一个冲向亲王,想要刺杀这个借着老婆和儿子名义统治弗伦索西亚人的暴君。

当然,他失败了。

失败的结果并没有多苦涩,因为那个时候,太多人都冲向了那个身居高位的年老的亲王。他们多数都只是被卫兵用带着刺刀的火枪逼着,退回了座位。

当晚,亲王返回奥临恩堡的时候,这些住在铂勒斯的议员开了个小会,决定推翻暴君的统治。而他,作为国民大会中,唯一在军队服役了两年,后来因脚气退役的人,理所应当的变成了国民军的统帅。

国民军,说起来好听,实际上就是铂勒斯的一群暴民在袭击军火库之后,武装了起来,号称有十二万人,但是真的能上战场的,满打满算也就六七万左右,别的都是凑数的城市贫民。

他们没有马,没有炮。就单凭着人数,和王军对峙着,原本他不对这场战争抱任何积极想法,但是前几天,他们在和王军的战斗中重伤了王军领袖,艾福阿比亲王。虽然很多人建议乘胜追击,但是对方的火炮多少让他有点打退堂鼓,毕竟火炮这东西一炮打死谁都是不一定的,他不想死。

而今天,他们正在朝奥临恩堡进军。

原因很简单,前天,王位的继承人伦培尔从紫山快马加鞭得赶了回来,这个外面传言只有十七岁的小孩在紫山接受了十一年的纯军事化教育,如果让他站稳脚跟,就算内战扩大,自己有了更多的支持者,也是无用功。小国王可能叫来紫山的部队,也有可能养出一批自己的亲兵。紫山的部队,整个奥洛尔都知道有多么强悍。而那个小国王,也向他们下了战书,约他们在今天决战。

他在旷野中行军着,几万人列着松散的纵队有说有笑地前进着,就像成群逃荒,漫山遍野的难民一样,他们手里随意的拎着枪,穿着也是什么都有。仿佛自己是去打猎,而不是去打敌人一样。

“哎!司令!”一个在旁边行军的混混叫了他一嗓子“你觉得,我们能打赢么?”

这问题着实不好回答。

如果说不能,那必然动摇了军心,统帅都觉得打不赢,自己怎么肯为国民大会卖命?

如果说能,又有可能让他们过度膨胀,毕竟国民军的报纸中,可是连“奥临恩的走狗,佩兰家族的奴才艾福阿比死了”这种报道都放了出来,他不想让已经足够膨胀的士兵们变得更加膨胀,毕竟他们只是民兵,而不是心理上已经完全准备好打仗的正规军。

他骑着马,思考着。他胯下的这匹马,是国民军难得的一匹马,参加了起义的各路英雄豪杰话说得好听,真正到了捐马捐钱捐枪捐人的时候,一个都看不着,只有自己这样一个参过军的讼师会被拉上去顶缸。

这时,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从他面前飞过。他以为是什么不怕人的鸟,下意识的一躲。

下一秒,他身旁的那个混混,没了半拉脑袋。

周围的隆隆声,是雷声么?毫无疑问不是,而是王军的火炮。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王军的包围圈之中,他拿出望远镜,环视四周,依稀看见了五六百米外无数的火炮。

这些大小不同的火炮,至少得有八十门,这八十门火炮,不断地向自己身旁的队列倾泻着炮火。

“稳住!不要乱!”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在这种战争中,最怕的就是乱,乱了之后,步子走不齐,线列站不出来,这些散兵游勇聚成一团被不知何处的炮乱打一气,根本没法组织起来。

“稳个屁!逃啊!”

这,是宣告整支军队彻底涣散的号角。

迭易尔想不明白这群乌合之众是怎么重伤艾福阿比亲王那个武勋卓著的老军人的,可能只是艾福阿比从马上栽了下来,摔断了一半脖子?也有可能是这群人冲锋前的大吼吓得艾福阿比亲王心脏病发作?

总之,艾福阿比亲王不可能是被这些人重伤的。

少数军队出身的中队行伍长拼尽全力想要让队形规整起来,但是事实是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被大喊声所淹没。

他想要退回去。

他有马,可以一路跑回铂勒斯,通知所有国民大会成员,这场可怕的惨败,然后逃之夭夭,或者省去前面那步,直接逃到家里整理好家当后,去西边的加息塔利亚,买一块地做点小生意,甚至是老本行也行。

总比在这丢了命强。

他骑着马,向南跑去。

看到主帅不再尝试做任何努力的那些国民军的行伍长,也没有了任何想法,他们抱着枪,四处环视着,专门看炮弹从哪个方向过来,甚至还找了些炮弹打出的土坑,躲在了里面。至于那些城市居民出身的人,就没那么幸运,只能跪在原地,祈求炮弹不要打在自己身上,当然还有人尝试着逃跑。

整个战场上,只有活着的人,和早就没了生命的躯体。

有的,是断肢,有的是没了半拉脑袋的尸体,有的,则是被撕掉了大腿或胳膊,流血而亡。千奇百怪的尸体横陈在战场上,就像一场宴会,一场给群鸦的宴会。当然有人躲在尸堆之间,但是那有什么用呢?一次可以洞穿十个人的炮弹,难道打不穿尸堆么?

或许,至少能给他们一丝心理上的安慰吧。

一溃千里。

实际上他们,并没有一溃千里的机会,因为很快,骑兵就包抄到了他们的南面,也就是铂勒斯方向,这群骑马的人砍杀着每一个向南逃窜的人。炮声早就停止了,而同样也有人尝试着朝北边、东边和西边逃亡,迎接他们的,是排好的队列和闪亮的刺刀。

战争结束了。

一个上午,将近八百枚炮弹,加上骑兵的马刀,还有线列步兵的刺刀,在这片旷野上留下了数万具尸体,还有无数根本看不出是不是人类的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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