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我会结一个蛹把自己藏起来，直到血肉孕育，我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我再回来……我希望，你能真实的触摸到我，感受到我……”

如果可以牧云笙多希望能和她一起走，要凝聚的话，他不知道盼兮究竟会去到哪里。

“我也不知道，想要凝出最美丽的身体，就要去寻找世上最美丽的地方孕育自己，可惜……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支撑到寻找到它……”

这一刻牧云笙表示要带她去，无论哪个地方在哪里，他都带盼兮去。

“别傻了……你是皇子……别为了我做傻事，你好好的过下去，我会等你来世上最美的地方找我，好吗？”

见到牧云笙点头，盼兮倒在牧云笙怀里凝望着他，轻轻的微笑，伸出手拂向少年的面颊，手指的虚影却陷入牧云笙的额中。

“我多么希望，有一天，能真实的触碰到你……那种感觉，将是多么……好……”

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游丝正在迫散，盼兮说想听牧云笙再吹一次《追昔》。因为手中没有笛子，牧云笙随手折了一片竹叶吹了起来，一曲毕，盼兮的笑容淡去了，牧云笙看着她完全消隐在自己的怀中。

“盼兮！”

他高声的喊着，却不再有回答。此时的他不敢收拢手臂，他怕一改变姿势，就真得什么也没有了，连一个她曾存在的证据也没有了。但是他又能挽回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

“盼兮……”

牧云笙呆呆的伸出手，手中仍做着环抱的姿势，却只有空虚。周围变得安静下来，牧云笙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包裹在黑暗中，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敢想，只有一阵阵揪心的痛。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盼兮只是想接近人的世界，了解人的心，她又做错了什么？她还会再相信世人么？自己活下去又还有什么意思？

夜色降临，语凝独自坐在希晨殿的亭子里，看着父母留下的项坠。心里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们，自己如今身在宫中哪儿也去不了，就算能找到他们，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就是因为这样，语凝感觉格外的思念太妃，趁着有了出宫令牌。在宫外一处名为慈航斋的尼姑庵里，为太妃点了一盏佛灯，祝她在天上也能得享快乐。

还因为在慈航斋里认识了忘因师太，她为人很亲切，见语凝对故去之人如此有孝心，也很欣赏语凝。师太是带发修行，听闻是未出家前身份还很是不一般，在此清修之地，来寻一个平静。

法号忘因，是取忘却前尘往事，才可免受因果轮回之苦的意思。语凝觉得师太的背后一定也和太妃一样，有一个令人伤感的故事，适才见她眼神和情绪中不见喜与乐。

“很漂亮的项坠，看的如此入神，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牧云陆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语凝的回忆。

“殿下，这么晚了，还未休息啊？”

看着语凝手中的项坠，牧云陆表示，长夜无眠出来走走。又心觉这项坠好似见过，心中好奇问了语凝一句。

“殿下见过？”

听到他的话，语凝抱着一丝希望的问道。

“不，只是似乎见过，但又好像没有印象，除非是很久以前幼年的事了。”

关于这个回答，语凝并不意外，所以也做好了会失望的准备。对牧云陆的问题回答道。

“嗯，这是我家人留给我的，我是个孤儿，不知道谁是我的家人，也没他们的下落。”

孤儿的事，语凝愿意告诉牧云陆，是因为真心把他当朋友。对于顶替别人入宫的事，也毫不隐瞒，被调到希晨殿来，那作为宫女的籍贯也应该在他手里。想知道的话，就算牧云笙已经帮忙做了手脚，语凝相信牧云陆还是能查出来，与其这样不如自己先说出来。

牧云陆对语凝如何入宫的事并不在意，知道语凝渴望找到家人后，答应帮其寻找家人。

“至少还有样东西可做信物，所以找到他们应该还是有点希望的。”

“真的吗？谢谢殿下愿意帮忙，虽然可能找到的机会不大，但是有殿下这句承诺，我也已经很开心了。谢谢谢谢。”

面对这般娇俏可人的语凝，牧云陆笑道。

“你若真想谢我，可否为我弹奏一曲？”

语凝心想可以是可以，但是这里没有琴啊，牧云陆道无妨，他有琴。难得有机会，很想见识一下语凝的琴艺如何。待把琴拿来后，语凝试了一下音色，真是把不可多得的好琴。

“那，我就在殿下面前献丑了。”

霎时间琴声响起，语凝专心致志的弹奏着曲子，口中缓缓念道。

“矜华心未吐，情重叶垂生。解语非多媚，困达不改清。”

牧云陆不想她如此敏捷，不禁赞了声好，将这首诗反复念了两遍，忽然顿了一下。

“矜…情…解困？”

明白牧云陆身处困局之中，能用一首曲子便让他开怀，语凝觉得很值得。笑着回道。

“这是我自己写的诗，班门弄斧，让殿下见笑了。”

可是牧云陆却不见得如此认为，直言道。

“知我者，语凝也。”

两人在这寂静的夜晚中，相互谈笑风生，却都完全忽略了，此刻待在树后的寒江。

本是在未平斋无甚意思，出来走走散心，想到语凝在这儿，便来看看。以为这时候她早该睡了，也不一定能见到人。结果不仅见到，还是两个，语凝为牧云陆抚琴时满带笑容，让寒江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直接便转身离去，心里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傻的来找她了。不想在宫里看着语凝和牧云陆成天待在一块儿，索性到盼兮家待会儿。盼兮正从山间摘了些果子回来，见到寒江很是开心。

“跟我说说，你和阿笙第一次认识时候的事吧？我都还从来没有听过你提起过呢？”

寒江一听不会吧，牧云笙这人真是，老在自己面前提盼兮，可是从不在盼兮面前提自己。

“他还是不是我兄弟了？气死我了。”

他心想不仅是牧云笙这样，语凝也这样，都把自己放最后，反倒是别人最重要。什么兄弟，什么朋友，全是鬼话。盼兮不明白寒江这是怎么了，解释的道。

“每个人的想法和记忆是不同的，他说过是说过，但我更想听你说，那个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

毕竟那个时候，盼兮不在他的身边，是因为有寒江在，牧云笙才能还拥有快乐。盼兮真的很感激他，因为寒江所以牧云笙还是原来的牧云笙，他成功的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我没事，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至于牧云笙嘛，他就是一个画痴，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在画画，以后的日子里也都做着这同样的一件事，你说他怪不怪，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才想跟他做朋友。”

盼兮心想，当初寒江也是这样，仅仅只是见了一面，便说要和自己做朋友。他这样的笑容，总让人心里感觉温暖。

“那兰姑娘呢？她不是也在阿笙身边吗？”

见盼兮提及兰钰儿，寒江心想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担心她会因为兰钰儿而和牧云笙闹误会。

“就是那时候，牧云笙的情况是因罪被禁，所以没有留下任何人服侍在侧，至于兰钰儿是挺忠心的，别人都走了，就她还陪在牧云笙身边。”

其实在寒江出现之前，是多亏了兰钰儿在，才没让牧云笙因为没有人可以说话，而变成哑巴。所幸是这样，不然他就在要和一不会说话的牧云笙做朋友了。

牧云笙这个人本来就话少，要是还不说话，那可真成闷葫芦了。寒江的话，让盼兮想起那日见到兰钰儿时，她眼中对牧云笙的想念，可见真的是不舍吧。

“是这样啊。”

寒江说完之后看到盼兮失落的样子，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过兰钰儿和牧云笙呢，就是朋友，没别的，我认识他这么久，知道他最在乎的还是你。你也不用觉得有哪里愧疚，真的，盼兮，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牧云笙只是顺从了自己的心而已。”

如果换了是寒江，他也一样会这么做，盼兮说谢谢寒江愿意和自己说这么多，自己也可以不再那么放在这心上了。可是寒江可以开解盼兮，却连自己的事都还没弄没明白。心里可以说是烦的不能再烦了，盼兮问道。

“对了，语凝有几日没来未平斋了，也不知为何。”

盼兮不说的话该多好，弄的寒江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情，又开始气的不行。

“人家要在牧云陆身边跟前跟后，没空呗。”

看到寒江一脸很不高兴的表情，盼兮好像明白了什么。

“未平斋里备了你爱喝的酒，别辜负了阿笙特地为你留的心意。”

其实除了喝酒以外，盼兮是想让寒江入宫，不入宫又怎么能见到语凝呢。

到了未平斋，寒江见牧云笙在画画，也不吃饭。他就是那样，为了画画可以不吃饭不睡觉，真是做到了废寝忘食。就拿起筷子正要吃两口，正好他饿了。一看桌上的菜，把筷子一扔。

“糖醋排骨，酸辣汤，又是酸又是醋的，不吃了。”

看见这菜就没胃口，牧云笙被寒江这古怪的样子吓到。抬眼看他。

“这菜怎么惹你了？你是不吃酸还是不吃醋啊？”

他都已经这样了，牧云笙还提吃醋这两个字，哪壶不开提哪壶。

“都不吃。”

牧云笙看寒江都发火了，知道必是同语凝有关系，让他从实招来，语凝又怎么了，让他这么大火气。寒江跟牧云笙说了那晚看到的事之后，牧云笙表示寒江又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说不定是场误会。

“误会，我能误会吗？还为牧云陆弹琴，我真是…”

“真是什么？”

未等寒江说完，牧云笙便打断他，问他又不喜欢人家，哪里有资格和权利去管语凝和谁关系好呢。

“我……我”

一看寒江回答的结巴，牧云笙再补充道。

“除非你喜欢她？不然不会为了语凝吃醋。”

被牧云笙这么说，寒江马上反驳。

“我哪儿吃醋了？开玩笑，我有醋可吃吗？吃谁的醋啊？”

寒江这副死不认账的态度，让牧云笙觉得自己白说了，只好告诉寒江。

“误会和吃醋本就是一码事，有件事我想我要告诉你。还记得和大皇兄那场蹴鞠比赛吗？语凝差点被蹴鞠打到，二皇兄的担心表露无疑，他很在意语凝。”

说完，牧云笙继续画着画，没再看过寒江，寒江却颔首沉思了一刻，开口问。

“你干嘛不早说啊？”

想到牧云陆和牧云笙是亲兄弟，这事他现在才说，寒江不由会想，是不是牧云笙为了牧云陆。所以把自己这个兄弟放在了后一位，之前只是想想，现在竟然是真的，对于他和语凝而言，自己都排在了牧云陆后面。

“你在想什么？你跟二皇兄于我而言都重要，我现在告诉你，只是想提醒你，对二皇兄我一个字也没说，你自己觉得呢？”

做了多年的朋友和兄弟，牧云笙不会不知道寒江这么问，是心里误会了。所以让他自己好好想清楚，别到时候后悔，因为牧云笙不想看他那样。

知道自己想错了之后，寒江起身离开，牧云笙看着他的背影，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见到语凝的时候，寒江见她又被南枯月漓为难，要让她洗一大堆衣服。注意到语凝握紧了双手，寒江在心里不自主的为她加油。

希望语凝可以鼓起勇气，说不愿意也好，大骂南枯月漓也好，总之不要再这样任人欺负。可是语凝还是松开了双手，表示马上就去洗，这样南枯月漓就不能再挑事，因为她说的语凝照做了，所以她没有理由挑错。

寒江看她这么软弱，还真像以前的牧云笙，永远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心里觉得语凝太没出息了，明明都忍不了了，还是要继续忍，到头来自己受苦。

忙了几个时辰，语凝才把那些衣服洗完，终于可以透口气，走到涟漪池休息。寒江一直看着她，见语凝这么累，几乎就要睡着了一样，特别心疼。

“要睡也不能在这儿睡啊，不怕突然跑出来条蛇，咬你一口啊。”

语凝听到寒江的声音，马上从朦胧的睡意里清醒过来，看向正走过来的寒江。

“是你啊，小寒，不好意思啊，刚刚有点迷糊。”

做到语凝身边，寒江拿了一个果子给她。

“吃吧，应该挺好吃的。”

拿到果子之后，语凝问寒江有没有，寒江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