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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拯救手记》七十八 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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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多年后,我在回忆起当年那一幕,我依旧会觉得,自己当年简直是刚直不阿司马氏,顶天立地真汉子!

就在一炷香前,我脸不红心不跳,风轻云淡,泰然处之的对不酩提出了共同沐浴的请求。

听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雨点恰好从头顶上落下来。

不由分说了,我连回神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从头到脚淋成了落汤鸡。

而更让人郁卒的是,这雨比六月天还要变得快,我才刚来得及从储物袋里掏出雨伞,刚才还瓢泼似的大雨就消失的干干净净,若不是我浑身的水痕,我一定会以为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不酩低下头来。

我发现自己的视角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儿。

“呃,等等为何你身上是干的?”而且他还变高了,他明明没有变大啊!

“呵呵!”不酩忍不住笑了一声,边上光芒四射的郎孟更是夸张的笑弯了腰。

我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自己的爪子,黑色的毛,肉垫是粉色的,没有毛病啊!

我有点懵。

“烟花,”不酩含笑蹲下来,冲我伸出一只手“我答应你!”

“诶!你答应了?!”

“嗯!”他笑的相当灿烂,简直耀眼到我完全无法直视。

紧接着,他把我抱进了怀里,手法熟练的收起散落在地上的水红裙衫。

我终于发现了结症所在。

“我,我怎么变回去了?!”我以爪捧脸,失声尖叫,可边上的郎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松开天光,他把脑袋凑到我的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揪了揪我的胡子,兴致勃勃“喂,你说现在算不算没穿衣服?”

我和不酩同时石化。

半晌,我用一只爪子勾住不酩的衣襟防止他把我丢下去,一边恶狠狠的喊了天光的名字。

郎孟当场有点慌,手忙脚乱的就像上来捂住我的嘴巴,我一扭头躲开他的咸鱼爪,大声喊道“他说他喜欢你!喜欢到恨不得马上同你再也一起,哪怕是出恭沐浴,也不想分开一刻钟,”我用剩下的三只爪子手脚并用的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天光你喜欢他吗?”

一只手悬空拎住郎孟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

伸手的,是面无表情的天光。

郎孟僵硬的都快掉渣了,只见他平平转过脑袋,声若蚊音:“你不要多想啦笨蛋!都是那个家伙胡扯的!你别想太多!”

天光把脸转向我和不酩“尊者,我同公子有事商议,二位可否先上昧水潭等待一夜?”

郎孟红着脸,拼命冲我和不酩摇头。

“咳咳,”我撇开脸,清清喉咙“那正好,你们注意安全!”

“嗯,”不酩也体贴的嘱咐“不用着急!”

“······”天光点点头,把郎孟甩在肩上,转身扛走了。

我努力昂头看了看不酩玉琢一般的下巴“那个,你那句不用着急是什么意思?”

不酩低头,却不想同我的鼻尖撞在了一起,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用两只手抱住我的胳膊举到面前,温雅的弯了弯眼睫“烟花觉得呢?”

“!!!”我瞪大了眼,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不酩!

见我惊呆的模样,他很开心的笑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我身上的雨水,他道“你说的沐浴,是找到了让我变回去的方法了吗?”

虽早知道他颖悟绝伦,我这样莫名其妙的提出这种唐突的请求,他一定是能想到的,可听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我还是有点难受,甩甩水珠,我把爪子按在他的袖口上“对,我们之前不是不见了么?就是落到一个空间缝隙里头了,然后我再哪里遇见了一只鲤鱼精,他说只要你抱着我坐在昧水里泡一个时辰,就能够变回来了!这样看来的话······”我看了一眼逐渐蓬松起来的毛,声音逐渐低下去“变成这个样子倒是方便了!”

不酩久久没动。

我低着头,也没有看他。

过了一阵,他重新把我抱回怀里,抬脚往山上走,一边走,他一边同我道“你们去哪缝隙时我和天光施主把这一界转了一圈,相较前几界来说,这里安全得多,不过就是那雨让人防不胜防,先前天光施主也不小心淋到了,你可记得他的种族是什么?”

“鹰?”

“嗯,你可想象得到那光景如何?”

我脑子浮现出一只木脸落水鸡的形象。

“噗嗤——”我笑出了声。

不酩也跟着我笑了起来,清朗的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着,传出很远。

突然间,我收住了笑,两爪搭在他肩膀上仰头看着头顶的红叶。

“烟花,你们这次落尽那缝隙,是我做的。”

“是吗?我想也是!”我毫不意外的甩了一下尾巴“目的呢?你发现了什么?”

“我想试探一下天光。”

“怎么说?”

“他的意图不明确!先前还在夏之界的猫薄荷林里,那天夜里他明明看见了你的动作,却没有阻止!”他用手摸了摸我僵硬的脑袋,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怎么,你还以为我没有发现?”

“呃······这个不是重点!你快继续说,你快继续说!”

他的手从我的脑袋一直滑到我的尾巴,我忍不住发出两声舒服的咕噜声。

他伸手挠挠我的下巴“之后我就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烟憧曾经嘱咐我不可让你吃凉薄荷果真是对的!”

我的咕噜声骤然停住。

半晌,我闪了一下耳朵,把头偏到一边“哈哈,是吗?哈哈!”

不酩轻轻笑了一声,又摸了摸我的脑袋“还有在冬之界的时候也不对劲!”

我暂时把尴尬放到一边,聚精会神的去听他说话。

“按照你们的叙述,那黑狼妖入侵之时,他分明是醒着的,根据这几日我们相处下来的结果来看,他并不是愚笨之人,不可能没有看出问题,更不可能毫无防备的中了那狼妖的术。”

“所以你设下了那个缝隙来试探他?”

“不愧是烟花!聪明!”他拍拍我的背“我只是想确定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不过现在我可以确定了!”

“他的目标不是我?”

“嗯,他只是为了向我们传递一个消息,那就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他不是好人!”

我瞬间明白了不酩的意思,从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天光就多次陷害,或是说,在不危及我性命的基础上陷害我。

暗算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却有不危机我的性命,这一点就值得玩味了。

我和不酩早就是盛名在外,再这样的情况下仍就出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并且是对我们有威胁的笨蛋。

至于第二种,答案就恰恰相反,他是个聪明人,而且相当聪明,再不威胁我性命的基础上留有痕迹的陷害我,说明他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想要向我们传达的,应该是另外的事,除了他是坏人之外,不酩此次试探的事。

“他想要我们从他手里保护郎孟。”我断然道“他应该是有什么问题,所以想要我们保护郎孟。”

“不错,”不酩肯定道“我也是这么推断的,对了,这次出发前,我还稍稍查了查天光施主的身世。”

“喔?查到了什么?”

“他的母亲是鹰族家主在外面养的女子,去世的很早,他母亲去世后,天光就被他父亲接回了鹰族,只是,他并不受宠。”

“我得到的消息有一个很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他刚刚回归鹰族的那一段时间,曾经很努力的打点上下,想要让自己的母亲能够葬入鹰族家坟,可是却没能实现,那之后,他就渐渐的消沉下去,以至于到了现在,从鹰族脱离,成了龙蛟一族小公子郎孟施主的贴身侍卫。”

我似乎抓到了点什么,但脑子里仍旧想不通“若是他是为了鹰族······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如果他只是为了谋害郎孟的性命,鹰族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反正郎孟也活不了多久了······”

“嗯,这也是我最奇怪的地方,而且现在看来,他似乎相当矛盾,所以才会用那样的方式来请求我们保护郎孟施主。”

我想起天光面无表情得抗走郎孟的样子,忽然有点心疼郎孟。

不过好在现在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可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在真正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才更加的讽刺和绝望。

我垂下了尾巴,有点闷闷不乐。

草屐踩在厚厚的红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不酩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把手按在我的背上,一直都没有说话。

红叶纷纷,不时从林间飘落,我的思绪忽左忽右,缥缈的像山间的云雾。

也不知怎么的,我从郎孟天光两人的事一路跳跃到我和不酩,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

“不酩,”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你是不是入魔了?”

话出口的瞬间,我察觉到他似乎极其短暂,极其短暂的顿了一下,但是紧接着,我便听见他同平常没有两样的声音“为什么这么问?”

“呃,没什么,就是想问问而已!”

“这样啊!”他叹息似的答道“我没有事,好歹我也算是成了佛的,心魔什么的,早就已经看破了,所以不会入魔的,烟花放心!”

“那,那你上次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原来你是在意这个!”他揉了揉我的脑袋,风轻云淡的道“他们俩都不在了,我也好同你说,我上次看见自己拯救了那些自己曾经没能救得了的人,可是后来,”他的略微停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就低了不少“后来我发现他们都是假的,我没能救得了他们。”

他在说谎。

我的直觉第一时间这么说,可是看着他低落的模样,我也无法出口辩驳,只能更加坚定了他确实有了心魔这个想法。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我忽然听见了巨大的轰鸣声。

我一骨碌从他肩膀上跳下来“什么东西?!”

他半跪下身,把我抱回怀里“我们就要到昧水的水潭了!”

“诶,诶!?”我所有的惆怅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浑身毛骤然乍起,结结巴巴的问“我,我们就要到那边了?”

“嗯!”他应了一声,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逗弄似的,他道“烟花不是你说的要同我沐浴吗?”

“是,是,是这样没错啦,但是,但是······”

我浑身发热,头晕目眩,挨着他的地方几乎都要软成一块桃酥。

偏生不酩还是个噎着坏的,他凑到我耳边,声音轻的像一触即散的烟云,却偏偏又迤逦万分,比起幻境中那艳梦似的回忆,还要诱人的千万倍。

“烟花,你在抖什么?”

“我,我,我······”我话都说不清了,耳朵烫的好像烧红的烙铁,这样的热度一直向下蔓延,眨眼间,传遍了全身。

“你什么?”不酩貌似无意的问。

我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轰鸣声越来越大,我已经能够清晰的感到扑面而来的水汽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转身就像从不酩怀里跑出去,他吓了一跳,一把接住我跳下去的身子,重新紧紧的搂紧怀里,有些埋怨的道“烟花,你这是做什么?若是摔下去可如何是好?”

我脑子早就晕成了一锅糨糊,那里还分得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嗡嗡的,我挣扎着张嘴就喊“放我下去!我不洗了!我不洗了!快放我下去!”

不酩一下子笑出来,少见的,他笑得很是快意,声音在整个山谷里回来荡去,便重复成无数个笑声钻进我的脑子,震得我魂魄都在颤抖。

我整个人都傻了,只知道呆愣愣的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烟花,”他终于停下来笑眼盈盈的看着我,看得我头昏脑热,像是得了不治之症的病人。

“你难道不想我变回原来的样子吗?还是说,你其实更喜欢我现在这副模样?”

听听,这话说的,明明是他越矩,可我却像自己做了错事一般,只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不仅如此,这话就像是一汪热流,从我的耳朵钻进来,顺着血液,流遍我的四肢百骸,让我生生按耐住想要当场逃脱的心思,痴痴的看着他。

眼被他捂住。

“烟花,”他忽然像是浪子回头良心发现的罪人,哑着声音道“别再看了,不值得的。”

像是从火山沿一头坠入冰点。

不等我说话,他便移开了手。

昧水潭,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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