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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织梧桐,当春乃发生》第十一章 独步昆宫深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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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众人退去,织梧对一旁的跪在地上的荟晴道:“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人静静。”

等荟晴退下,织梧慢慢走向一旁的床榻,轻抚着被上的蓝底银色花纹,黯然神伤。

窗外摇曳一盏昏黄灯火,被吹来之风玩弄于鼓掌之中。

夜。

织梧坐在床上,默默等待着那即将来临的终将会将她最后一丝理智撕得七零八落的人。

门随着吱哟一声打开,冯继闪身而入,提声道:“今逢吉日,幸御女晗。君恩浩荡,君恩浩荡!”

提着嗓门喊完了,冯继并未往前,身后却上来四个小宫女,手中碗里有水。说是仙琼甘露,驱邪的。

他们在织梧四围撒过水后,冯继又提声喊:“驱邪迎福。晗御女,有福!”

接着,织梧被荟晴搀着,起身,汇安殿便是她的去处。

坐落北昆宫里的汇安殿,是嫔妃专门为秦熠服侍的时候去的所在。殿内颇大,竟有近百张床铺,而每晚只有一张是秦熠和妃嫔所用之处,剩下的不过是障眼法,怕是有人趁皇帝不备,前来偷袭,是北昆历代君王都沿用的地方。

织梧被送入其中的一张床上,将被子遮住脸。被子像是把自己严实包裹着的洞穴,她蜷缩在里面,脑海中像是有成千蛇咬蝎蛰,她觉得胸口一阵闷热,便大口地、迅速地吸着气。

“怎么,着汇安殿的通风还不错啊,织梧,你为何在此喘着粗气?”

果然是秦熠的声音,这对沈婆他们赶尽杀绝的绝情北昆君王的声音。

“为何不回答朕,是怕朕了不成。今日你为朕献鱼的时候,也不见你如此小心。”

织梧依旧未有任何答复,她像是笼中雀鸟,等待命运的安排。

“来,让朕看看你的的脸。”

汇安殿外的树上,一只青羽雌雀在月光下梳理着羽毛,直到一只雄雀从背后悄悄靠近。

雄雀的用喙抚着雌雀的脸庞,梳理着她的羽毛,直到她的每一寸都沾满了雄雀自己的气味。

雌雀闭着眸子,接受着现实在她身上所留下的每一寸铭心的折磨。

“铭。”织梧在心中无数次的呼喊着他的名字,却不敢真的喊出一个字。就算那有节奏的波澜,向自己一次次袭来。织梧双手紧紧抓住床铺,而脑海中秦铭的面庞随着波澜,却浅浅清晰、丰满……

容妃所居恒生殿中,余公公在一旁道:“娘娘,陛下刚刚又封了个小宫女为御女。”

“余公公,你可看清了?陛下可喜欢?”蔡淼问道。

“看清了,长得标致清秀,陛下喜欢得很,还赐晗字为封号。”

“晗?”容妃问。

“晗,天将放明的意思。”余公公回答。

容妃长舒一口气,道:“吕氏再得龙颜大悦也未得封号,如今这晗御女一受宠就得了如此好的封号,看来绝不是池中之物。”容妃叹了口气道。

“娘娘,那您说我们要不要未雨绸缪。”蔡淼应道。

“嗯。当日谦嫔得宠时,就是因为时间晚了,让她羽翼丰满,才到如今都不能除掉,只是禁足。”

“那娘娘我们……”

“既然宫中已经有了谦嫔这么一个祸国妖星,也不差她一个。”

“您是说?”

“让上次那个玄途法师好生准备,切记做得滴水不漏。”

“是。您放心,只要把他的妻小攥在手里,玄途法师便对娘娘您言听计从,也不敢背叛您。”蔡淼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如此,瑾妃应该能看到我的诚心了吧。那钊儿和我的前途,便有保障了。”容妃说着,眼睛望向门外。

几日后,正乾殿内,玄途法师立于秦熠面前。

“玄途,你急着来见朕,究竟为何?”

“陛下,臣斗胆,有一事上奏。”玄途双手交与胸前,身上的穿着遍是羽毛,头上绑着二十多根麻花小辫,毕恭毕敬地道。

“说。”秦熠回道。

“最近后宫里有邪气衍生。陛下,不知可是有新人入殿?”

“哼!”秦熠毫无征兆的冷冷一声,玄途却是镇静,不慌不忙。

“朕速来对你相信,上次谦嫔一事虽然朕对你不疑。即便是六皇子铭为他亲娘对朕再三求情,但因为宫人接二连三感染怪疾,朕才依你之意定夺。即便如此,朕心里总存了个怀疑。今日你又来诬陷晗御女。说,是不是满宫里全是天煞祸星啊!”

一旁立着的冯继看了看陛下,见他虽然语含怒气,但他的脸上却与平日无异。他便猜测秦熠手上并无实据,只是心生怀疑,在诈玄途。

“臣不敢。只是这天象之事并非臣所能定。谦嫔娘娘天煞星转世不假,而此时宫中再现异动。臣就算被陛下怀疑,也有则说之,在死不辞!”

“哈哈哈,好一个有则说之,我看分明是空穴来风!你这点小伎俩,朕早就查觉。如今见你,只是想让你自己招认,罪低一等。你若把幕后主使说出,我便饶你不死。”

玄途哽咽片刻,赶忙道:“陛下,臣,臣的确没有……这晗御女,乃是祸星紫薇陨。”

“哼,来人,把玄途押入天牢!”秦熠依旧言辞狠戾,殿内小太监围了上来,将玄途押走。

这样一句没头没尾,弄得玄途惊慌失措,心中也没了底。不知是不是容妃那边走漏了什么风声。如今秦熠意决,也只得听天由命了。

“冯继。”秦熠唤道。

“陛下。”

“替朕查查玄途最近可跟什么宫中之人有来往。”

“是,陛下。”

“等等!”太监冯继刚想转身去查明事实,却被秦熠叫住,“去康宁宫看看谦嫔,最近过得怎样,吃穿之类可否安排得依然妥当。若是有宫人骨头贱,见风使舵地亏待谦嫔,你给朕将他们好好教训一番。”

“是,陛下。”

同日下午,长乐宫中,容妃像犯错了小狗似的跪在瑾妃面前。

“你怎可如此武断,你难道不知道妙计再用有时候适得其反吗?”瑾妃言辞狠辣,怒目而视。

“娘娘,我这不是助您心切嘛!你看晗御女比那吕清杨还要厉害,还有一个好封号,寓意又如此之好。我只想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陛下今天派人去看谦嫔了,怕是旧情未泯。如今,陛下又对玄途起了疑心,恐怕之前让宫人得疫之计也要前功尽弃。哎……我好不容易筹谋搬倒了谦嫔,如今她若出来,陛下怕是又要对她更加爱不释怀,那六皇子便有了保障。现在不必说咱秦铮还想拉拢六皇子,怕是这秦铭独自在这宫中立锥,与铮儿对立都不成问题。那铮便又多了一个与他相争的皇子。不妙,不妙。”

“娘娘,是臣妾好心办坏事,弄巧成拙了……”

“娘娘。”这时候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太监,他慌慌张张,左摇右晃地走入宫内,“娘娘,今天得来的消息,潘州发生地动了,当地百姓死伤无数!”

瑾妃和容妃听闻此事,意味深长地对目一笑。

“你可知潘州特产是什么?”瑾妃和声缓气地问那个进门禀报的小太监。

“潘州特产是上好的柿饼,那口味清甜软糯,好吃得很呢。”

瑾妃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小口,茶水的水汽中,她的脸上泛起似有似无的笑意。

而沐祥宫侧殿中,织梧正喝着清茶,荟晴从门口走进来,道:“主子,门外有个内务府的小太监求见,说带来些好的吃食给御女享用。”

“让他进来吧。”

小太监走入屋内,行礼作罢,便将木食盒中的几样小吃拿了出来:绿豆糕、金黄杏饼、红枣软糕,最后,拿出了一盘柿饼。

等这些吃食都按部就班地摆好于桌上时,小太监又退出殿外。

“荟晴,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主子。”

等荟晴退出宫去,织梧从头顶拔出银钗,开始给每一样测毒。刺客的直觉让她感觉刚刚那个送餐的小太监没那么简单。

“倒是无毒。”织梧自言自语道,“也许是我多心了?”

正想着,一声“陛下驾到”打破了刚才片刻的安宁。

“臣妾给陛下请安!”

“哎呀,快起来。你我独处时无需如此。”

“谢陛下。”

秦熠扶起织梧,眼神却无意间被桌子上的那盘柿饼吸引了,脸上便添了几分凝重,但当他把目光移回织梧身上时,又不自然地笑起来。

“没什么事,朕就是路过,进来看看你。朕还有前朝的事要忙,就先走了。”

说完秦熠转身,径直出了侧殿之门,冯继跟随。

“冯继,随朕去御书房看看潘州可有什么新动向。”

“是,陛下。”

御书房位于正乾殿南侧,这里远离众妃所在,常年有檀香点燃。此时,房内众臣围立案前。

“陛下,潘州地动百姓流离失所,伤损惨重,国库里刚刚拨出一笔钱粮,可到了灾区,也是杯水车薪。”一位身着蓝衣的大臣道。

“陛下,为今之计,只有从应常拨些粮,运送过去,才能解燃眉之急。”另一位道。

“不可,臣以为若是从应常运粮,虽然两地相隔不远,但这之间地形复杂,地势凹凸,若是路上地动又起,运粮队后果不堪设想。运粮应从景江一路北上,地势也相对平缓些。”

秦熠听着,字字锥心,他长叹口气,道:“便依你之言,从景江派运粮队北上,以解潘州之急。”

“你们退下吧!“片刻过后,秦熠挥了挥手,便退去了众臣和除冯继外服侍的宫人。又唤来冯继,道:“你说晗御女真的是祸星吗?”

“陛下,这……”

“其实朕心中也有疑虑,可这潘州地动来得也太巧,让朕不得不小心着。”

“陛下,老奴认为,如今即便这晗御女不是祸星,陛下都不得不信她便是紫薇陨,是那祸星。百姓之间早已传有地动之灾乃天罚皇家的虚妄之言,如今靠着玄途法师的谏言,施缓兵之计,先让御女承了这祸名。”

“可她若真的并非祸星,这玄途用心的确可疑。先是谦嫔,又是晗御女。”

“陛下,老奴知道你心系晗御女,不愿此事牵连于她。若她真不是祸星,等着风头过了,陛下再放她出来,好生照顾便可。而此时,人言可畏,这风口浪尖的,陛下,为了大昆江山,恐没得选。”

秦熠长舒了一口气,脑中是织梧那娇柔体态,道:“罢了,罢了。冯继,你这两日准备准备,拟一道诏书,禁足晗御女。注意言辞,措辞莫要太狠厉。”

夜,在昆宫之中显得更是阴暗难见。冰冷宫墙即使再鲜艳,也经不住这夜色深沉。像是要将整个昆宫用夜云包裹,生生吞了,毫不留情。

咀嚼,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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