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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尘清歌录》第三回 流毒肆扬州波诡云谲,剑痴孤胆来傲笑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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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镜湖山庄连日来一心一意筹备赏剑大会相关事宜。庄主陈彦豪本有五子,但是其中大公子陈吟风少年时,自恃剑法超绝,骄傲轻狂,挑战江湖中许多名侠耆宿,夺人神兵利器,结交邪魔外道,行事十分乖张,为天下群雄不容。五年前更是打伤自己四个弟弟反出镜湖庄,从此飘泊江湖不知所终。

而陈彦豪其余四子也都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英雄侠少。自他闭关打剑炉悉心铸剑以来,二公子“佛剑”陈啸风全权负责庄中内外事宜,跻身为一派宗主。而三公子“踏浪翻云”陈傲风及四公子“火蟠龙”陈念风也都成名已久,虽不及五侠名头,但放眼天下也是少有人及。

五公子陈凝风最是年少,如今只有十八岁年纪,但英雄侠义不让父兄,且剑法日益精进,已不再几位兄长之下。据说他两年前与剑神长孙镜枫斗剑,千招之内竟是未分胜负。虽然长孙镜枫谦让之嫌,但遍览天下,单论剑法而言除“剑痴”陈吟风、“剑邪”谢龙渊和“出云剑子”独孤逸云能与他一较短长以外再也无人能敌。所以由此可见陈凝风剑法之高已是当世一流了。

赏剑大会日益临近,陈彦豪铸剑也进入紧要的关头,品质好坏只在此一举了。因而陈啸风入谷助父炼剑,镜湖山庄事务暂由陈傲风处理。

陈傲风外号“踏浪翻云”,乃是说他轻功绝伦,虽比不得叶璃,但较之他人却是强了许多。在五兄弟中陈傲风虽然武功最差,但是为人最是精明,而老四陈念风脾气火爆,老五陈凝风性子冷淡不近人情,因此陈啸风才交由他来打理。

一开始陈傲风打理的倒也井井有条,但是这四五天里庄上却不断有人莫名其妙地生病,上吐下泻不止,但遍请了扬州名医也查不出病因。

此病虽是难受,但也无性命之忧,所以庄中上下只道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没太过理会,只是小心将养罢了。不料又过了三天,庄中病患相继全身溃烂而亡,死相十分可怖。经仵作验尸,只查明是中了剧毒,但至于何种毒药却是检验不出。无奈之下,陈傲风只得派人请来了自己的好友,唐门三公子“千幻”唐燿。

唐门世居蜀中,为世家大族,名列“五门”。暗器机关和用毒的功夫更是独步天下,四海无对。据说他们制造的一件普通的机簧暗器在大秦都能换两座城堡。中原武林善用暗器的门派多如牛毛,但比之唐门却是毫末之光。而且其用毒解毒的功夫也是自成一家,与百草门、和五毒教齐名。其中五毒教乃是苗疆的邪教,不入中原武林正统之列;而百草门远在渤海一代,少入中原,故而都为来参加赏剑大会,所以而今扬州城内唯有唐门可解此厄了。

唐燿此番也为赏剑大会而来,现下居于饮月楼中。他为“天下四奇”之一,暗器和用毒功夫均是精妙无双,天下第一。

唐燿来到镜湖山庄,将死者尸体一一仔细勘验一番之后,神色甚是凝重,低头不语沉默良久。陈傲风在一旁见了,急忙问道:“怎么,你也查不出来?”

唐燿摇头言道:“这倒不是,天下毒药我不认识的还不多。此毒本产自西域,但三年前高仙芝讨伐石国时被叶璃皆尽毁去。所以如今此毒天下间只有一个人有!”

“谁?!”陈傲风问道。

“万毒老仙许嘉闲!”唐燿答道。

“万毒老仙!怎么极乐城的人来了?!”陈傲风惊道。

唐燿却是面露喜色言道:“不错,料想此番七魔尽至,看来要和老冤家会会了!”

“老冤家,怎么七魔中有你的对头?”陈傲风见他高兴得莫名其妙甚是疑惑。

唐燿淡然一笑,并不回答,默默写下药方,吩咐门下弟子照单采办药材炼制解药。解药炼成之后,中者一一服下,无不药到病除。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镜湖山庄之事旋即传遍扬州,七魔现身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虽然正派齐聚人多势众,但七魔武功高绝,恶名由来已久,如今又在暗处偷袭,实在是闹得人心惶惶。与七魔宿怨极深的人更是寝食难安,光明正大较量他们不惧,但似许嘉闲这般杀人于无形却令人不得不防。

不出二三日,各派也相继出现中毒的状况,寻常医家根本奈何不得。多亏唐燿率领门下弟子各处救护,才避免了许多悲剧。

各派由此加强戒备,食物饮水严格检查,使歹人无从下手。不过后来渐渐有许多百姓中毒,仅凭唐门十几名弟子根本无法全部顾及。而且施毒之人极是高明,手法千奇百怪,所下之毒也皆尽不同,辨识甚是消耗工夫。因此唐燿使出浑身解数,却依然是死亡枕籍。

如此惨祸早就惊动官府,广陵太守甚为震怒。一方面令阖郡医师来此救治百姓;一方面则召集各派主事商议能否推迟或取消此次赏剑大会。但各派均是不从,镜湖山庄更是强烈反对。陈傲风认为赏剑大会自建庄以来从未停断,乃是镜湖山庄的面子与荣耀,坚决不能因歹人胁迫而取消。他更是请来右淮南采访使向太守施压,太守只能作罢。

这天清晨,城门甫一打开,兵士们就见城楼之上高高吊着一人,细细观瞧竟是陈傲风。他虽未死,却是奄奄一息,手筋脚筋已被挑断,凄惨非常。

此事一出震动江湖,陈啸风不得不出关主事,着庄中弟子全力追查,却一无所获。据陈傲风所言,那凶手黑纱遮面武功奇高,不出百招便将他制住。说来陈傲风武功虽未至绝顶,但也算一流,且轻功极佳,放眼天下能如此轻易擒住他的并无太多。

鉴于镜湖山庄祸事不断,陈啸风百般思量之后不得不做出将赏剑大会延迟到四月十五的决定,只求一月之内将幕后黑手揪出。

三月十八,陈啸风设宴于镜湖山庄欺雪阁,遍邀诸派首脑,为赏剑大会延期致歉。

“诸位!”陈啸风端起酒杯高声言道,“陈啸风不才,无行无德,致使镜湖山庄有此灾厄,殃及无辜,连累同道,实在愧疚难当。今日我以酒赔罪,望请诸君见谅。陈啸风在此谢过了。”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位豪杰纷纷举杯。四家之首沈家四爷沈苍怀言道:“陈公子莫要自责,对抗邪魔外道是咱们的共同责任。如今奸邪作祟,已不是镜湖山庄一家之事了,他们连普通百姓都能加害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大伙应当同心协力共抗外敌!”

“沈四爷所言极是!”座中之人纷纷附和道,群情激昂。

“海龙王座下巡海夜叉丘行之求见陈二公子”。门外有人以千里传音的功夫喊声,高亢洪亮,座中人无不听得清楚明白。众人均是一惊向外望去,但见一个劲装的粗豪大汉傲然立于楼外。

却说这海龙王三年前横空出世,强占舟山岛,兼并各股盗匪,自号“飞龙军”,收留日本、高丽以及南洋的浪人武士,日益做大,而今其麾下海盗已发展到万余之众。打劫过往船只,抢掠沿岸州县,杀人越货欺压良善无恶不作。朝廷屡次兴兵围剿,但飞龙军中个个悍勇凶狠,又有地势天险可依,官兵屡屡铩羽而归且多有损折。

本来飞龙军虽是嚣张,却也不愿招惹武林各派。不过近来不知为何愈发猖狂,不断侵扰东南诸派,杀伤无数。武林群豪大为恼火,都想借这次赏剑大会之机,合各派之力一举将之铲除。如今有飞龙军中之人不请自来,群豪自然诧异。

“什么?!海龙王的人竟敢来此撒野,不想活了么!”丘行之自报家门,早恼了一旁的“火蟠龙”陈念风。他拽出佩剑便欲上前,却被陈啸风拦下。陈啸风老成持重,在众弟兄中最有威信,因而三个弟弟对他言听计从。陈念风见兄长阻拦,恨恨的瞥了丘行之一眼,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座中人都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名侠大豪,涵养极好城府也深,虽与海龙王或多或少有些恩怨,但主人既未发难,他们也是不便发作,故而都是沉默不语。

陈啸风来至堂中,向丘行之略施一礼道:“来的便是客,邱壮士请了!”

但丘行之却是冷冷一笑道:“不敢,我只是权做信使来送件东西罢了,二公子不必客气;再者某家也受不得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酸腐气!”此言一出可恼了座中不少的豪杰,涵养好的只当耳旁风一吹而过,但那些脾气火爆的早是脏话骂了个遍。

陈啸风微微一笑:“镜湖山庄虽然也粗通些刀枪棍棒,但诗书传家的祖训却是不敢忘的,书读多了难免有些酸腐气,让壮士见笑了。壮士们啸聚海疆,目无法纪,祸害百姓,自在惯了,当然瞧不上我们。但在陈某眼中,那海龙王也不过区区一小贼,溃败就在眼前!”

“随你说吧,老子粗人一个,比不过你这样耍嘴皮子的秀才!”丘行之道,“龙王命我送件礼物来,不知二公子敢不敢收!”

“哦?!海龙王敢送,我便不敢收么?”陈啸风傲然道。

“好!”丘行之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递与陈啸风。陈啸风接过来看,这匕首除血迹斑斑以外并无特异之处,他又仔细打量一番仍是不明就里,向丘行之问道:“不知海龙王送把匕首来做什么?”

“呵呵,”丘行之冷冷一笑道,“这上面的血便是三公子的!”

“啊?!”陈啸风闻言,极是震怒,看着斑斑血迹仿佛就像看见陈傲风的累累伤痕一般,心中酸楚不已。

“二哥,让我劈了他!”陈念风倏忽起身举剑就向丘行之斩去。他所使之剑又宽又大,自上而下砍出,大有雷霆之势。那丘行之却也非庸手,身法灵巧,闪身避过,抽出腰间一对分水刺迎战。两人一个以力取胜一个以巧占先,三招两式下来竟也旗鼓相当。

“二公子,这便是镜湖山庄的待客之道么?”丘行之喝道,“某家为你传信,却招来一顿打,嘿嘿,今日我是领教镜湖山庄的侠名了!”

“住手!”陈啸风骤然出招,一剑便将两人震开。陈念风不肯罢休,早被陈啸风按住。

陈念风剑指丘行之,忿恨言道:“二哥,害三哥的凶手就在眼前,我要宰了他!”

陈啸风道:“这位邱壮士武功虽高,却还害不了你三哥,咱们且听听他怎么说。”

“还是二公子明白事理,”丘行之道,“某家也自认没那本。”

“可伤人的凶器怎会在你手中,就算不是你,也是和你一伙的,杀了你也不冤!”陈念风怒道。

“海龙王杀人何须遮遮掩掩!”丘行之道,“我们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杀人,理直气壮的抢劫!”

“好个不要脸的恶贼!”陈念风怒道,“杀人抢劫还有理了,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要了你的命!”

“四弟莫乱了方寸,咱们且听他说个明白!”陈啸风言道。

陈念风道:“好,你今日便将如何害我三哥说个明白!”

丘行之微微一笑,似乎将安危生死全然不放在心上,言道:“二位公子莫急,我这便原原本本说给你们听。前几日龙王驾临扬州,久闻瘦西湖风色无双,便来瞧瞧。不料正撞见有人伤了三公子。龙王抱打不平便将那人捉了回来,龙王说了只要镜湖山庄肯表示点儿诚意,大可将凶手交予你们。”

此言一出,群豪惊异不已,那蒙面人百招便伤了陈傲风,武功之高已属绝顶,但如今却被海龙王擒住,以此看来这海龙王的武功定然深不可测。而且海龙王和丘行之往来镜湖庄轻而易举,足见这飞龙军真是有些本事。虽尚不及三大寇的声势,但假以时日必定会掀起大风浪。因而都打定主意,一定要同心协力灭了他们,以免为祸更甚。

“什么狗屁诚意,早点把凶手送来也便罢了,如若不然我踏平你舟山岛。”陈念风怒声喝道,挺剑便刺。

丘行之举刺还击,恶狠狠说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镜湖山庄却胡乱杀人!”

“今日便杀了你又如何!”早有几个火爆脾气的豪杰按捺不住跳将出来,却被陈凝风挡住去路。陈凝风冷冷言道:“此是镜湖山庄家事,望莫要插手。若是陈家男儿死绝,诸位再出手不迟!”这位五公子性子冷淡,说话不留分毫余地。不过同在江湖,大家都明白江湖人最重脸面,他们此时若是插手有损镜湖山庄颜面,再想想那丘行之武功不过尔尔,便各自重回座上。

丘行之与陈念风战在一处。起先陈念风仗着膂力过人,逼得丘行之不敢接招。但丘行之凭借迅捷灵巧的身法,左右跳闪,出招虚虚实实,戏耍得陈念风团团乱转,气力白白耗损。时间一久,陈念风便落了下风。

陈啸风知道四弟脾气,没有出手,只在一旁观战。他见丘行之分水刺虽使得精妙,但似乎一直刻意隐瞒本身武功。若他用了真正本门功夫,陈念风怕是难以招架。因而他在一旁小心注意,只等陈念风有了危险,马上救护。

却见丘行之打得愈发兴起,分水刺若流星点点向陈念风各处要穴袭去,招招轻灵舒展,精妙无比。

“好剑法!”座中的长孙镜枫不禁低声赞道。

“剑法,怎会是剑法,他明明用的分水刺!”丐帮帮主余猛笑道。

“他虽用分水刺,但观其招式,显然是刻意隐藏本身武功,藏得虽好,但总有破绽。而且这剑法定不是中原正宗,应该是出自南洋。”长孙镜枫解释道。

“原来如此!长孙公子是剑术大家所说定是不假的!”余猛哈哈一笑。

两人说着话,再瞧陈念风已是渐渐不支。他剑法本就是以力压人,但现在气力渐渐耗尽,优势全无。丘行之一支分水刺将陈念风长剑格开,另一支疾疾地向其胸口刺去。陈念风此时已是强弩之末,避无可避,眼看便要命丧当场。

千钧一发之间,陈啸风拔剑出鞘,一招荡开邱行之的分水刺。陈啸风剑法已得陈彦豪真传,号称东南第一。群豪见他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一出手迅若雷霆,不由得齐声喝彩。

但丘行之却是微微一笑,一撒手将双刺掷在地上。陈啸风自持身份,断不会去杀手无寸铁之人,猛地将剑一收,身前空门大露。而此时丘行之袖中寒光一闪,一道剑光直直向陈啸风刺去。原来他袖中早就藏了一柄极细的短剑,只等瞅准时机,一击毙命。但陈啸风何等样人,刹那间回剑护住心口。谁料丘行之那柄软剑极为柔韧,他手腕一抖,便挽出一朵剑花,剑影缭乱,让人虚实难辨。

电光火石之间,陈啸风不及分招拆解,只觉得胸前一痛,心口处便多了五六道剑痕。有一剑正伤了心脉,撕心裂肺,直痛得要昏死过去,陈啸风一个踉跄没有站稳,跌倒在地。

丘行之顺势上前夺了陈啸风手中长剑,架在他颈下,冷冷笑道:“服是不服,看来镜湖山庄不过如此,哈哈,我们龙王踏平你镜湖庄指日可待!”

“放了我二哥!”陈念风在一旁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陈凝风也纵身上前,冷冷言道:“若敢伤我二哥,我要你碎尸万段!”

其余豪杰也纷纷离座将丘行之团团围住。丘行之见状,仰天哈哈大笑:“要一起上么?看来天下豪杰亦不过是群以多欺少的伪君子罢了!好,你们要上便上,看一看是你们快还是我杀陈啸风快!”

“长剑利不如人心利,蜀道难哪似世道艰。天道沉沦,苍生罹难。我今仗剑而来,扫荡天下还清白!”。群豪正犹疑之际,忽听得有人弹剑而歌,剑声清厉,仿似九天龙吟,扰得人心神不宁。歌声哀怨而不失豪气,直听得心中激荡不已。

歌声甫落,就见一白衣长衫的男子卓然立于门外。这男子三十上下年纪,双眼微睁,目光朦胧,胡茬稀疏,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尽的萧索落寞之气,但在这萧索落寞的背后却隐隐有着冲霄的桀骜气概,似遨游九霄的神龙,非人间之物。

“啊!大哥!”陈念风见了来人失声叫道。

“陈吟风!?”群豪中认识他的也是不由惊呼。因为当年陈吟风纵横天下,挑战各派高手,未尝一败,更夺走不少神兵利器,故而有许多人恨他怨他,也有人羡慕他崇拜他。但无论何人,无不称赞他那曼妙绝伦的剑法。更有人说,若不是这些年他远离江湖,剑神之名到底是谁,未为可知。

陈吟风闻言,双目猛的一睁,目光有似剑光,凌厉逼人。此刻在旁人看来,他整个人仿佛就是一柄剑,一柄无坚不摧的绝世神剑。

丘行之原本那傲人的嚣张气焰被他猛地压下,握剑的手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今天在座的不乏绝世英雄,五侠就有其三,洛盈轩、长孙镜枫和叶璃哪个不是天下扬名,但都不如今日里陈吟风这般锐利,让人胆寒。

江湖有言:“武林门派三百六,哪如叶繁一人有;天下兵刃千般利,不及剑痴一剑疾。”叶繁乃是叶璃叔父,通晓天下武学,号称“武库”,是百年来悟性第一资质第一的武学奇才,天下诸门武学,中原海外无有不通无有不晓,所以说天下诸派还不及他一人。而后一句便是称赞陈吟风剑法锐利当世无匹,破尽天下诸般兵刃。

“放了他。”陈吟风冷冷言道,杀意陡现。

丘行之已为他气势所威慑,奋力稳定心神,才说道:“别人怕你,我,我可不怕!”他声音颤颤巍巍,显然色厉内荏,心中怕得要命。

陈吟风微微一笑:“胆子不小!可惜你还不值得我出剑。”话音刚落,大厅中一道白色人影疾闪过,直如追风蹑景一般。众人还未看清,便听一声惨叫,丘行之被当胸一剑贯穿,仰面跌倒在地气绝而亡。

杀人的却是一名身着白衫的冷秀少女,生得娇俏,但神情冷傲,不带半分烟火之气,如凌霄仙子凛然不可犯。

“好快的剑,好俊的身法!”群豪无不赞叹。

“你的剑快还是他的剑快?”叶璃向长孙镜枫问道。

“许多人都比我快,但又不是越快便越高明。不过像这位姑娘如此快的剑法却是世间少有。”长孙镜枫言道。

叶璃笑道:“自然世间少有,这门剑法传自西域,乃是隋朝末年西域的一名侠盗所创,但武后时便已失传,不想今日还能得见。”

一旁丐帮帮主余猛听了,不禁笑道:“叶璃啊,你说的头头是道,难不成你也会这门剑法?”这余猛年过七旬,为人最是诙谐幽默,与五侠乃是忘年至交,听叶璃侃侃而谈,似乎对这门剑法很是了解,但叶璃从不用剑,这才想揶揄他一番。不想叶璃毫不客气言道:“那是自然!”

“哦?!那我把剑借给你,你去与那小姑娘比划比划。”武夷剑派掌门张灏淞将剑递在叶璃面前。叶璃正想拒绝,忽听得群豪中不知谁高声喊道:“这位女侠,叶公子要和你比划比划呢!”那女子闻言,哼了一声,冷冷言道:“比就比,我怕他不成!”

叶璃明白这显然是爱凑热闹的人唯恐天下不乱,但他不是喜欢争强好胜之人,因而言道:“姑娘剑法精妙,叶璃自惭形秽,肯定是要输的,不比也罢!”

少女闻言冷冷一笑:“如此胆小,算什么英雄好汉,原来五侠也不过如此!”

“花奴休得无礼!”陈吟风道,“叶公子当世豪杰,自恃身份,怎会与你动手,不要自讨没趣了!”陈吟风此言满是揶揄之意,他本是武痴,早想瞧瞧叶氏剑术,故而才有意激他。

不料叶璃微微一笑不以为意,但却有人将一柄剑硬塞了过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兄“巨灵神剑”孔横舟。此人脾气又憨又直,觉得叶璃不战,大损洛神派威名,这才把自己那柄又粗又笨的重剑塞给了叶璃,言道:“掌门师弟,你只管上,咱们给你助威!莫要损了咱们的名头。”

叶璃闻言僵在当场,他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正犹疑间,张灏淞又把剑递了过来,说道“孔兄的剑太沉还是用我的吧。”

“罢罢罢,到了这般田地,再推脱就显得我矫情了。”叶璃婉拒了张灏淞,又将剑还与孔横舟。而后在群豪中打量一番,来至南海剑派掌门耿莲星面前深施一礼言道:“耿掌门,可否借剑一用。”

这耿莲星年逾三十,却是风韵犹存。此时淡淡一笑,竟然也风情万种。“承蒙公子看得起,奴家又怎么舍不得区区一把剑呢?”说着将剑交在叶璃手中。原来南海剑派佩剑,二尺有余,不长不短,剑身又细,正合迅疾一路。

长孙镜枫对洛盈轩道:“四弟果然行家,他虽不用剑,但叶家猿公剑法岂是浪得虚名。当年叶家先祖号称剑法第一,我今日倒要看看四弟剑法到底如何!”

叶璃向少女微微一笑,言道:“姑娘请吧。”

花奴欲进又止,向陈吟风望了一眼。陈吟风微微颔首算是答应。花奴见状喜不自胜,挺剑便刺,来势迅捷,矫若游龙。叶璃仗剑迎击,两人战在一处。

花奴剑法招招连环,如狂风暴雨一般将叶璃笼罩其间。而叶璃却是招式平平,粗浅笨拙,左支右绌,胡乱招架一通,如街头打架一般。

叶璃这般模样惹得一众英雄哑然失笑,这哪里还是那个以招式精妙享誉天下的叶璃,分明连个寻常剑客也是不如。不过花奴的剑术此刻更加令他们叹服,连连称赞不已。

“你说叶璃这小子在干什么?当年他初出江湖,我在升州城中亲眼见他使那猿公剑法,当真是精妙绝伦,不比你差。”余猛对长孙镜枫言道。

长孙镜枫笑言:“余老总是装傻,旁人看不出,以你老的修为和对四弟的了解你会不明白?四弟使的是剑,用的却是浩然八式的刀意,这门刀法正讲究的是大巧不工。看似笨拙,全无章法,但这女子却无一剑能威胁到他。我相信不出二十招,四弟定会转守为攻。”

花奴一招紧似一招,人影杂着剑影,飘渺迷离,令人眼花缭乱,迅捷凌厉而不失优美曼妙,的确是上乘剑法。而叶璃的剑招竟渐渐连贯起来,观其剑法似乎与花奴一般无二,但较之更为狠辣迅猛,渐渐将其剑势压了下去。

“这门剑法名为‘大漠沙雨’,讲求的便是既快且狠。”叶璃言道,手中剑招丝毫不乱,“姑娘虽得其快,但略逊其狠,而且为了追求招式的华美而放弃了原本的奇诡神髓。但天下武学但求一个意字,同一门剑法不同的人就应当有适合自身的不同练法。所以姑娘的这门剑法自成一家,的确难得!”叶璃说着,剑法又是一变,原本的奇诡乖戾之气一扫不见,变得轻灵柔和,绵绵不断。

“他到底还是使了猿公剑法,哈哈,老夫这五年想得紧啊!”余猛在一旁见了不禁抚须大笑。

花奴剑法渐渐散乱,败迹已露。便听得陈吟风言道:“花奴退下吧,叶公子剑法精绝,你不是他的对手。”花奴闻言,收势退下。

叶璃笑道:“姑娘剑法超群,承让了。”而后将剑交还给耿莲星,言道:“多谢赠剑,日后南海剑派有事,耿姐姐大可言讲,叶璃义不容辞。”;

群豪见叶璃使出猿公剑法,果真是精妙绝伦,都交口称赞。原来叶氏的这门剑法虽与世间流传的猿公剑法同名,却是大有区别。春秋末年吴越争霸之时,越女阿青自白猿处习得绝世剑术,此为猿公剑法之正宗。后来阿青将一点皮毛传于越国剑士,这才是后世江湖上所传之猿公剑法。

越国灭吴之后,范蠡携西施泛舟而去,一直爱恋范蠡的阿青伤怀不已,从此浪迹天涯。在此期间,她收养孤女,传授她们剑术,这便是后来的越女剑法。

这猿公剑法与越女剑并世而存,历千年而不衰。而这两门剑法也成就了当世的两位剑术名家,一个便是号称“剑圣”的裴旻,另一个便是以公孙剑舞名动天下的公孙大娘。这两人俱是凭借正宗猿公剑法的一点皮毛便足以称雄当世,足见其精妙无双。

据说当年阿青单人独剑闯入吴王宫殿,三千甲士竟不能挡,其威力可见一斑。千年以来世人都只道这门剑法已经失传,但隋朝末年,叶家先祖一代奇侠“人间飞卿”叶飞羽为寻求剑术巅峰,游历天下,终于在武陵山中的幽谷之中找到了阿青的遗迹。原来阿青晚年看破红隐居于此,潜心研习剑术,并将猿公剑法真谛刻于石壁之上。当叶飞羽寻得之时,石壁虽有损坏,但所刻剑法仍存十之五六,叶飞羽在此闭关一年融会贯通,并将其补全,这便是叶家后来世代相传的猿公剑法,而叶飞羽本人也凭此剑法晋身绝世高手之列,为唐初剑术第一。

“叶公子剑法徒具其形,仍未领会其神髓。你叶氏一门世代都是名动天下的剑客,到你这里却舍剑不用,白白可惜了这天下第一的剑法。”陈吟风言道,满是讥诮之意。

众英雄闻言,大是不以为意,都认为陈吟风太过狂傲,他若是连这等剑法都看不上,那世间其余的剑法岂不都如粪土一般。

叶璃闻言却也不恼怒,笑道:“陈大公子教训的是,叶璃自认不是什么剑客,也不懂什么剑道,只是依样画葫芦罢了,真是贻笑大方了。”

陈吟风闻言道:“叶公子虚怀若谷,当真有大侠风范。公子剑法虽未臻化境,但拳掌功夫的确是天下无对。”

“哼,姓陈的,一别五年,你还是这么狂妄!”张灏淞怒道。原来当年陈吟风挑战武夷派,大败派中各大高手,更是抢去了明露剑。当时张灏淞正在闭关,出关后下定决心来日里一定要报此大仇。

陈吟风微微一笑:“原来是张掌门,那明露剑真不怎样,三年前就折断了,真是抱歉的很。来日我当还你一柄宝剑,你说此次赏剑大会的那柄烛幽剑如何?张掌门如是想要,陈某定会取来奉上,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陈吟风此言一出,可恼了座中当年败在他手下的许多豪杰,这赏剑大会的彩头比武第一方能得到。可天下藏龙卧虎,谁敢说定能挫败群雄。但陈吟风此言竟似把天下英雄视如无物一般,当真是狂傲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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