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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狂歌》第十章 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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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暖洋洋的日光照的人身心惬意。

长安城外的山林间,孔纯两手互插在袖子里放在胸前,眯着眼,说不出的自在。

哥哥盘膝坐在对面。

就在刚刚,哥哥醒了,他睁开了眼,看了自己一眼后又把眼闭上了。

“哥哥又在装睡了。”

孔纯是这么想的。

太阳升的很快,估摸着,离晌午还有一个时辰。

孔纯的肚子又饿了,他打开身边的饭盒,里面还剩下两个馒头。孔纯拿起一个馒头,犹豫了一下,又把馒头放了回去,转而把木盒捧起,探着脑袋冲盒子里嗅了嗅,隐隐能闻到烤鸡的香气。

正迷醉间,山间远处突然传来骏马的嘶鸣声,孔纯捧着饭盒,眺望向山林下的远处,只见远方官道上有一少年,头绑红巾,背挑长枪,身穿黑袍,正驾着一匹红毛骏马在道上飞驰。

也就在这少年身后十数丈外,紧跟着一队铁骑,数量在三十骑上下,头领同样是一位身穿黑袍的少年,只是这少年背上的的武器不是长枪,而是一把长刀。

“驾!驾……”

众人驾马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杨开正,等等我,你到底急的什么?”

那背长刀的少年驾着骏马,领着身后的铁骑,拼尽全力追赶,却是怎么也追不上前面那背枪的少年。

背枪少年听到身后的呼喝,转头喊道:“城外驿站的四名差役一夜被杀,连驿丞也死了,此等大案,你叫我如何能不急?”

“再大的案子,实在揭不过去,由我和老爹说,让我老爹扛着就是,你担的什么干系?”

“窦子奇!人命关天!你身为京城刑部正武司捕快,竟然说出这等不负责任的话?你也不怕我向上告你?”

“狗屁人命关天,杨开正你接着给我装!还要告我?好啊!刑部我爹说了算,你能告倒我,我窦字倒过来写!”

“行,刑部是你窦家开的,我是拿你没辙的,驾!驾……”

“喂!杨开正,你他娘的等等我!驾!驾……”

声音伴着马蹄声逐渐去的远了,已不可闻,孔纯愣神的闻着盒子里熏香的烤鸡味,摸了摸脑袋,有些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坐对面的哥哥突然睁开了眼,站起了身。

“走。”

冷然的声音传入耳内,孔纯站起身有些畏惧的看着哥哥,小声问道:“去哪里?”

哥哥背着刀,空洞的眸子盯着孔纯看。

“有我在,哪里都可去得。”

漠然的话语声,哥哥走了过来,蹲身把孔纯脚边那铺在地上的薄被抱了起来。

孔纯看着哥哥的动作,微一发愣后,心中便明白了,原来哥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不过没所谓的,既然哥哥说要走,那自己跟着就是了。

哥哥背着刀,抱着薄被,选了个方向迈开步子。

是西方,太阳运行的方向。

孔纯穿着宽大的棉衣,捧着装馒头的木盒,紧紧的跟在哥哥的身后。

年幼的兄弟俩就这么没目的的上路了。

冬日的太阳暖洋洋。

——————————

长安城,南门外十五里处。

驿站旁的官道上,停下了一匹红毛骏马。

骏马上正是刚才被孔纯看到的那位头绑红巾、背挑长枪的青袍少年,看这少年俊眉星目,年纪估摸在十六七岁。

官道上寂静无声,驿馆敞着大门,里面透着死气。

那背枪少年骑在马上,看着驿馆皱了皱俊眉,随后提起缰绳轻夹马腹,驾马来到驿站外的马厩旁。

马厩里,驿站规定配置的八匹骏马一匹也不少,马厩里堆起的草料被麻布盖着,没有被人过搬动过的迹象。

少年见了这番情况,俊眉皱的更紧了。

就在这时,官道上传来声响,那背长刀的少年带着身后的一队铁骑赶了过来。

“他娘的,不知急的什么,怕人不知道你的红龙驹速度快么?”

背刀少年骑在马上大声嚷嚷着,领着铁骑在道上停下,这背刀少年唇红齿白眉清宇秀,生的像个小生,举止却没有斯文气,看他的年纪,也不过就十六七岁。

此刻离得近,再看这两位少年穿着的黑袍,那臂膀处都用红线秀着两个字--正武,这两位少年确是来自正武司的。

在武周,中央行政机构分为六部,为吏、礼、兵、刑、户、工,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其中刑部是主管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的机构,其下共设十五司,其中江苏、安徽、浙江、福建、四川、湖广、河南、江西、山东、山西、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十四个清吏司是按省设司,还有一司为京城正武司,正武司主要处理京师长安及周边地区的案件,偶尔也会办理武皇交涉的重要大案。

而眼下这两位少年正是刑部正武司的捕快,别看这两位少年年纪轻,他们在京城可都有着不小的名气,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年少英俊,能力很强、办案的效率在正武司首屈一指,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少年都是名门子弟。

率先赶到的背枪少年名叫杨开正,乃是当朝大将军杨钰刑的亲侄子,而那后赶到的背刀少年,名叫窦子奇,乃是刑部尚书窦关的长子。

起初京城有不少人都很奇怪,杨开正和窦子奇这样的名门世子怎么会去正武司当小小的捕快?须知在武周朝,寻常一二品大官的世家子弟,大多是腰挂玉带头顶金、十五六岁便混到七八品的官职,虽然大部分的官职是没权不管事的虚衔,但与人说起来总归好听。而捕快这差事连品阶都没有,虽然正武司的捕快在吏部还有本功劳簿,功劳积的满可以补从九品缺职,但说到底,捕快这份差事落在大家族的眼里总归是太低贱了。

说了半天,这杨开正和窦子奇为什么会来当捕快?难道真的是他们思想好,觉悟高,立志惩凶除恶奔走在服务大众的第一线,要给人民群众做苦儿子?

答案当然不是!

他们都是被逼的,你没有听错,杨开正有一个好伯父,窦子奇有一个好父亲。

“贤侄,你虽聪明过人,却终归年轻气盛,不懂收敛锋芒,伯父在正武司已经帮你打点好了一切,你先做上几年捕快,消磨一下锐气。”

“我的傻儿子啊,你这么憨直,爹怎么能放心的让你进入官场啊,爹帮你查了,正武司有捕快的缺职,捕快有什么不好?查案子锻炼脑子嘛!锻炼个几年,总归会有长进的。”

于是杨开正和窦子奇一起来到了正武司!两个苦逼身上所散发的磁力使他们相互吸引,他们抱团取暖,自然而然的成了搭档,成了正武司出了名的世家二代!

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杨开正和窦子奇是来正武司混日子的,正武司的官差们都把他们当大少爷哄着。可金子总会发光的!两个少年当上捕快后不久,便在一起刑案中展现出非凡的断案才能,之后越来越多的案子被两个少年破解,再也没人敢轻视他们,如今一年下来,杨开正和窦子奇已经成为正武司最得力的断案捕快!

而在刚刚,也就在半个时辰前,正武司又接到了新的案子,报案的是一个卖酒的老头,他说早上去给城南外的驿站送酒,意外的发现驿站里的四名兵差和驿站的驿丞全被杀了。

五条人命,还是官差的命!这可不是小案子,司堂大人立马叫来了杨开正和窦子奇,让他们带上人速速出城去凶案现场查案。

两个少年得了命令,从司衙领了一队骑兵,马不停蹄的出了城朝驿站赶,只是杨开正骑的红龙驹速度快,行在了前头。而窦子奇骑得是普通马匹,一路上领着骑兵是怎么也追赶不上杨开正,这就不由的生了一肚子的气,忍不住抱怨起来。

“杨开正,你得瑟什么,不就是一匹好马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带着身后铁骑赶到案发地点,窦子奇不爽的对着杨开正嘟囔着,翻身下马后又转过身气鼓鼓的对铁骑队伍大声呼喝起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下马?给我把驿站围住,任何人不得靠近!”

话声远远传开,铁骑纷纷下马将驿站围了起来,马厩旁的杨开正耸了耸肩,两腿轻夹马腹,驾着身下红龙驹慢慢的朝驿馆门口踱,可刚行出半丈,却见窦子奇跑将过来拦在了马前,怒声道:“杨开正!你怎么还不下马?刚刚赶路的时候不是很急吗,怎么到了地方你又不急了?”

杨开正翻了翻白眼,缓声道:“窦子奇,马上高,方便我查看现场。”

“我呸!什么查看现场,死人都没见到,查看什么现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要炫耀你这红龙驹吗?”

“好好好,窦公子,窦少爷,我下来还不行吗。”

杨开正翻身下马,叫过一名骑兵将马匹牵下,对着窦子奇笑了笑,对着驿馆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声道:“请吧,窦公子。”说着话,却笑眯眯的从窦子奇身旁经过,率先进了驿馆。

“杨开正!你就嚣张吧!不就是靠你伯父关系从兵部搞了匹好马吗?算什么真本事?等我窦子奇将来进了兵部,看我靠军功在兵部领一匹神驹给你看……”

窦子奇恨恨的说着,快步跟着杨开正进了驿馆,可刚跨过驿馆的门槛,窦子奇的声音便顿住了,紧接着传来他倒吸冷气的声音。

只见驿馆正堂内,就在大门后,一名穿着兵服的差役仰面倒在地上,颈喉被割,淌了一大摊的血迹。

再朝馆堂内的方桌看去,还有一名差役也被割了喉,这名差役坐在桌旁,头枕在桌上,双手自然垂下,脖中流出的血染的一桌都是。

“我的个乖乖……”

窦子奇缩着脑袋,来回打量馆堂里死了的两名差役,感慨道:“是个老手哇,都是一击毙命。”

杨开正在馆堂内转了一圈,最后在门后那名差役的尸体前停下,蹲身把尸体的手翻过来看了看,又把尸体的手放到鼻下闻了闻,皱了皱眉。

“怎么?有什么发现?”窦子奇见了杨开正的动作,上前好奇的问道。

杨开正点了下头,起身行到方桌旁,翻看了下另一名差役尸体的手掌,又仔细观察了下桌面,低声道:“根据死者的僵硬程度推断,死者应该是在六到十个时辰内被害,另外两具尸体的手上和嘴上都有油渍,在桌上也发现了碎的面屑,甚至桌旁的那个尸体嘴里还有嚼碎的馒头,由此可以推断出死者应该是在昨夜晚上吃饭的时候被杀的。”

“哦?”

窦子奇面色惊疑,他蹲在门后那具尸体的旁边,伸出右手食指戳了戳尸体的面颊,又拿起尸体的手掌放到鼻下闻了闻,一脸郑重道:“尸体的手上确实有烤鹅的味道。”

“那是烤鸡的味道。”杨开正纠正的声音。

“烤鸡?不像吧?我再闻闻……嗯……还真是烤鸡的味道……“窦子奇不确定的说着,猛然嘿的一声,叫道:“喂!只要知道死者是在昨晚吃饭的时候被害不就行了吗,至于吃的是烤鸡还是烤鹅那根本不重要吧!”

“死者身上的所有细节都是断案的关键,这可是常识。”

杨开正漫不经心的说着,转而去观察两名死者脖颈处的伤口。

“什么狗屁常识。”窦子奇呸了一声,嫌恶的将手里握着的死者手掌丢开,起身拍了拍手,道:“老规矩,你断案,我抓人,功劳平分!”

“这次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为什么?”

“因为凶手不是普通人。”

“你的意思……凶手是江湖上的高人?”

“还不能太确定。”杨开正目测了下驿馆门到方桌的距离,接着道:“根据我的推断:案发时,两个差役正坐在方桌旁吃着东西,可是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于是其中的一个差役就走到门前去开门,在打开门的那一瞬,这名差役就被门外的凶手割了喉。”

窦子奇哦了一声,看了看门口的尸体,又看了看打开的门上那拉到一半挂着的门闩,颔首道:“有道理。”

“你就没发现其中的问题?”杨开正皱眉道。

“问题?什么问题?”窦子奇神情疑惑。

“你仔细看看,屋内方桌的位置距离门有多远?”

“大概有两丈!”

“是一丈六尺半,这么远的距离,当开门的差役被杀时,传来声响,另一名坐在方桌旁的差役应该有足够长的时间做出反应,可他却死在方桌旁,嘴中甚至还嚼着吃食,这是为什么呢?”

“这……他也太贪吃了些,眼看同伴被杀,竟然没有反应,还坐在那里吃东西!”窦子奇有些愤然的道。

杨开正张了张嘴,脸色憋的铁青。

“不是他贪吃……”

“难道……”

“也不是他反应慢。”

老搭档,心有灵犀。

“那是因为什么?”窦子奇糊涂了。

“因为凶手的速度太快,凶手在杀了开门的差役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又来到方桌旁杀了第二名差役!”杨开正的神色很凝重:“光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凶手不是普通人,就算不是江湖上的高人,起码也是个会武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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