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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剑春秋》第九章:蜀道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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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向西,一个多月过去,转眼已近蜀地,西行路并没有那种直通京畿的官道,多是崎岖山路或者栈道,一路上并不好走。

楼心月凭生第一次走这种路段,本以为跟着仲瑾遗走南闯北也去过一些地方了,可是走上这条路才知道什么叫做江湖路难行。

脚底被折磨得实在难受,楼心月只好一路骑马慢行,不过说来也奇怪,那匹跑都跑不快的驽马,在这种崎岖山路上却像是如履平地,几乎不受影响。

经过一些修在半山腰的栈道时,没办法骑马,楼心月死死掐着仲瑾遗的胳膊,身子贴着最里面的岩壁缓缓慢行,不敢往下面看一眼。

对此仲瑾遗无奈吐槽:“原来你才是森罗宫派来的刺客吧?想在这栈道上掐死我怎么着,走个山路还没马兄走得淡定。”

身后“马兄”嘶鸣一声,像是在附和仲瑾遗的话。因为个头矮小的缘故,走起这种栈道来,反而比一般骏马更容易些,也不用人牵,慢慢悠悠的跟在两人后面。

楼心月已经吓得心气全无,对于这一人一马赤裸裸的嘲讽,都懒得还嘴置气,只是掐着仲瑾遗胳膊的手,更加用力了。

走过了栈道,楼心月已经是一身的汗,熟悉了仲瑾遗教她的那套吐纳之法以后,倒是没觉得多累,只是吓的不轻。

艰难地怕上那位马兄的背上,楼心月顿时感到无比的亲切,向东回望一眼,离家越来越远了……

一个多月以来,除了山路难走一些,两人过得到还算清闲,一开始又经历了几次刺杀之后,之后二十多天再没碰到过半个森罗宫的杀手。

联系之前仲瑾遗所说的,清闲日子可能要到头了,楼心月越发感到不安。

西边是森罗宫的大本营,很有可能是对方察觉他们路线变了以后,在西边搞了什么大动作等着他们。

之前还有个想法,让楼心月自己都觉得可笑——森罗宫察觉仲瑾遗往西而来了,开始惶恐不安,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

只是楼心月还没对仲瑾遗到那种盲目信任的地步,毕竟他只是一个人,对付那些杀手游刃有余倒还说得过去,单挑整个森罗宫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退一万步讲,在森罗宫背后,还有着西域九族的影子!

为什么森罗宫在江湖上嚣张跋扈,制造了那么多灭门血案,正邪两道甚至官府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是怕与九族联盟的正面战争扩大!

也就仲瑾遗这个江湖闲人,敢在那种情况下上演英雄救美。

至于仲瑾遗是不是有其他目的,楼心月不愿去想,她只知道,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是仲瑾遗给了她曙光。

这次两人要去的地方叫做云沙城,在森罗宫势力范围之外,但是离得不算太远。

之前森罗宫之所以会用被仲瑾遗戏称“添油战术”的方法对付他们,并不是那阎王蠢,也不是小觑仲瑾遗。

只是两人一直缩在东部地区,森罗宫牵一发而动全身,还不敢贸然集结大批人马进入中原,毕竟涉及到了两国军事。

森罗宫这可异族钉子钉在了西边,又把手伸到了中原江湖做一些蝇营狗苟的勾当,朝廷虽然肉疼但还能忍着。但是这颗钉子想要在中原腹地有大动作的话,可就触碰到朝廷的底线了。

九族联盟不会因为一个仲瑾遗与中原展开全面战争,森罗宫明白这一点,只能自己小打小闹,尽量把刺杀布置的周密一点,杀不了仲瑾遗也要恶心他一把。

毕竟是仲瑾遗抢亲在先,把阎王给恶心了的……

蜀州多山地,号称十万大山,两人又在山中寻路行过一段以后,见到了一座规模还算不小的城池,远远看见城门楼上书鎏金大字“昇城”。

昇城位处三相夹的一块平坦地界上,受地理影响城池面积已经不可能再扩建,又因为位处深山之内,没有什么战略意义,城墙修建的很是儿戏,高不过一丈,许多地段都已经年久失修。

唯一过得去的,也就入城的这座城门,上面两个鎏金大字书写颇为苍劲有力,据说前朝某皇帝入蜀躲避战乱时,曾路过此地,城门楼上的那块匾额,正是陪驾皇帝到此的一位大文豪所写。

虽然城墙设的很随意,但是入城时盘查的很严,城外查岗的是两个中年汉子,身上的盔甲看着有些年头了,穿的也十分随意,对于这种老兵油子,仲瑾遗十分老江湖的塞了几块碎银子过去。

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兵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银子分量不轻,十分自然的装进了怀里,不过看两人通关文牒时,并没有含糊。

见两人是从中原来的外地人,老兵又刻意多问了几句,仲瑾遗随口胡扯了几句,说自己久闻蜀地风光,带着内子游学到此。

老兵打量了两人一番,仲瑾遗一身青色长衫,相貌更是俊朗,用那些读书人的话叫什么跟玉似的。身后的女子虽然素颜,却挡不住天生丽质,纵使蜀地的那些外族女子见了也会嫉妒。

之后又盘问了一番,问到实在没什么可问了,又简单的搜查了一下两人的行囊,看在那块沉甸甸的银子份上,这才罢休,放两人进去了。

没想到简单的入个城,竟然耽误了一刻钟左右。仲瑾遗在前面走着,楼心月跟在身后,两人始终差着一步的距离,一路行来,这一步之差的微妙距离,两人始终没有打破。

仲瑾遗打量着城中的设置,从外面看虽然破败,但是城内还算不错,街道十分整洁,由于蜀地多山,适合居住的地方不算多,昇城内聚集的居民就自然多了一些。

察觉到楼心月似乎兴致不高,仲瑾遗故意放谩了脚步,等楼心月赶上这一步的距离,歪着头道:“在想什么?”

“城门口那两个老兵,我能说句粗话吗?”楼心月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孩子气。

仲瑾遗抢先道:“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嘛,我替你说了,楼大小姐你是大家闺秀出身,说这话不好。”

楼心月没什么斗嘴的兴致,只是弱弱的反驳了句:“我现在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我是江湖儿女!”

仲瑾遗连忙道:“江湖儿女是快意恩仇,可不是不讲道理啊!”

见楼心月没有反驳,仲瑾遗与她并肩而行,过了很久突然道:“其实我觉得他们还好了,甚至可以说比一般的老兵做的更好。”

楼心月歪头看着仲瑾遗,他的道理似乎总是跟常人不一样。

仲瑾遗双手抱头,心情似乎还不错:“对于他们来说,可能一年下来都碰不到一次我们这样的冤大头,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贪小便宜反而正常,你不可能要求每一个人都做圣人。”

楼心月点头道:“这种收受贿赂的小卒我父亲做生意时没少遇见,可是收了钱还百般刁难,我还是第一次见,脸皮简直跟某个蹭吃蹭喝的大侠有的一拼!”

仲瑾遗像是不知道楼心月口中的大侠是谁,继续讲自己的道理:“职责所在,也不算刁难,只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你才气愤。其实这样的人多了,反而不算什么坏事,至少比那些受了钱就放行的卒子们要好,如果真的是那样,这座城可就不止是城墙破败了……”

楼心月一愣,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如果这些底层小卒收了钱就放行,彻底视律法为无物,那么人心的崩塌,要比城墙的破败更加严重。

只是楼心月依旧嘴硬,看着仲瑾遗狐疑道:“我怎么感觉,你只是因为在德行上找到了同道中人,才这么为他们辩解的?”

仲瑾遗气笑:“那你说什么样的官吏才能撑得起这个世道?”

“当然是清官、好官咯……”楼心月思考片刻,又补充道:“当然,人都有七情六欲,不可能读书人读了圣贤书,就能做个圣贤人,如果做不了青天大老爷,做个酷吏都被贪官要好,酷吏或许会让一地百姓肉疼,但是贪官会让一地整个腐烂!”

仲瑾遗轻声道:“等有天你真的见到那种酷吏了,会觉得这种人比贪官还惹人恨……”

之后仲瑾遗长出了口气道:“但是没办法,世道如此,为了不让某些规则彻底崩坏,总需要这种连肉带脓包一起切除的酷吏,可是莫说其他人,就连这些酷吏自己,有时候都会疑问,规矩之外就一定是错的吗?规矩之内的那些恶,真的就能视而不见吗?”

不知为何,楼心月觉得仲瑾遗有些怅然若失。

仲瑾遗回过神来,对着楼心月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扯远了,前面有家客栈,我们可以先休息一天再走。”

“哦,那我要洗个澡,走过栈道出了一身的汗。”两人都刻意避开了对方的目光,楼心月说着敲了敲肩膀,感觉有些疲惫。

“你那是累的还是吓的?”

“……”

“好了,不逗你了,你洗澡我可以帮你看着。”仲瑾遗一脸正经道。

“你滚!”

“你想什么呢,这里距离森罗宫可不算太远,我是怕阎王那老色胚有大动作。”

两人的对话又恢复了以往的嬉笑怒骂,只是两人之有意无意间,又拉开了那一步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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