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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血红染》第七章:寂寞烟火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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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正值年三十,却因山上有匪人,不能去老爹坟前祭拜。待下到山脚时,殊嵩堆了个大大的雪人,是老爹模样,是老爹身高。

殊嵩小二一起跪下三扣头,殊嵩眼里泛泪地说道:“爹,怪儿无用,被那贼寇吓破了胆,这年三十了却不能去您老坟前看看,您在下面过得可好?”

小二对着雪人也崩不住了,略带哭腔喃喃道:“老掌柜啊,求您在天上保佑嵩哥我俩,不多奢求,只求个平安温饱。”

殊嵩又重重磕了几下,起身,两人继续赶路。

将进村时,小二吞吞吐吐地说道:“嵩哥,被拆剩下的半壁酒馆我也将其抵给官府了。”

殊嵩听到此话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阵寒意,那半壁酒馆可以说是老爹留下来的最后的念想,也是往后勉强度日的一方屋檐,怎可说没就没了。

见到殊嵩愣住了小二连忙解释道:“那日你与衙役厮打,这是大罪,进了大牢哪有这么好出来。我怕你在里面遭遇不测,便匆匆托能露脸之人前去求情,那衙役头子说是要将剩下的半壁酒馆送与他,这样便可换你一条性命。”

殊嵩一脸愕然问道:“你何来的房契?”

“这年月里官家的人想要谁的房屋哪还用得着房契?”小二接着说道:“那日与衙役头子说好的,过了年才来收房子。所以说,我们还可以再住最后一宿。”

殊嵩沉默着,抬头望向天空,雪花落入眼里,化成水,顺着眼角淌下来。

顿了好一会儿,殊嵩收敛好情绪说道:”“一宿便一宿吧。”

二人继续赶路。

一进村便遇一人,是同村的洪二,此人从小父母双亡,无人管教,便日日与流氓混在一起。如今也二十出头了,整日里四处游荡,偶尔也做偷鸡摸狗之事。

洪二一见殊嵩有些惊愕,说道:“呦!这读书人是不一样!进了牢狱这么快就出来了。”

殊嵩不搭理,自顾自走路。洪二便追上来闲话:“你们读书人呀,就是弱,像蝼蚁,那日若换做是我,那几名衙役早见阎王老子去了。”

殊嵩还是不搭理,洪二也不再追,说了句“无趣”便大摇大摆离去。

这一路上不乏人来搭理:有落井下石的,殊嵩自然不去理会;有上前安慰的,殊嵩抱拳道谢;还有满腔热血嚷嚷着要出头平反的,殊嵩只能支吾应付。

终于到了家,殊嵩小二从后门入,眼前一片亮堂,缘是没了东墙阻挡光亮。酒馆还剩下一半,残垣断壁下过着大河,河道果然开阔了。

这将近夜里,天气着实严寒,殊嵩小二便去找被子,却不想一条都寻不到。不止被子,连几件破烂衣服都找不见。家里的酒,炊具,碳火等等一些,但凡是能用到的都不见了踪影。

殊嵩叹了口气,说道:“门上若无锁,人人是盗贼。”

“嵩哥,要不我们出去问邻里借一借?至少要过了今夜,所需被褥吃食都不可少啊。”

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这样了。平日里与邻里处得还算不错,如今这般落魄,他们总该有些怜悯之心的。

殊嵩先去了邻家铁铺,扣门几遍,开了门铁匠大哥见是殊嵩,脸上浮出了少许喜悦,忙迎殊嵩进门。

进了门殊嵩不说客套话直接说道:“我这遭遇哥哥也是看到了,如今无棉里,无吃食,望哥哥帮忙。”

铁匠大哥略微想了想,刚欲开口铁匠大嫂出来说道:“弟弟啊,不是我二人不愿帮忙,你是得罪官府了,直话说,我们怕沾染,如今这年月,谁不怕官府。我想弟弟你是能理解我们难处的。”

铁匠大哥想要反驳,两次欲开口,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没说话。

“嗯,弟弟能理解,是弟弟冒失了。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叨扰,告辞。”殊嵩起身抱拳就走。

后面殊嵩又找了几家平时处得不错的邻居,大家都是各种推脱,甚至门都不开的。

夜幕降临,殊嵩两手空,小二两手空。两人背靠背蜷缩在墙角,月光照下,无比凄凉。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冷,两人冻得直哆嗦。殊嵩腿上的伤口开始往外渗血,却也顾不得。

“砰”的一声,一道烟火蹿上了天,殊嵩抬起眼皮,问道:“小二,你看,烟花,像是什么?”

“流星,跑得那么快,那么欢快。”小二眼睛里有些向往。

“它还会炸开哩,炸开灿烂如花,可惜只是一瞬,烟花易冷。”

小二突然兴奋起来,手指刚冲上天的一道烟花说道:“嵩哥,你看这道烟花,像不像那年老掌柜教我们放的那种。”

“那年你来,临年三十,你说是从未点过烟花,我也这样说,老爹也没有点过,于是老爹就买了一束,一小束,没有人家放的这样大。”殊嵩眼睛水汪汪的。

“是啊”

“还记得嘛?那……”

“……”

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在小二一句话过后,殊嵩再没有回应。

小二扭过头看去,殊嵩似是睡着了,但身上还是在颤抖。

小二颤抖的手伸过去摸了摸殊嵩额头:“好烫。”

小二将衣服尽数脱掉,裹在殊嵩身上,自己身上只留了一件薄薄的衬衣。

小二冻得皮肤发紫,一下倒在地上,弱弱地嘟囔:“嵩哥,我只能做这些了。”

小二也慢慢睡了过去,梦里,他能看到老掌柜,老掌柜抱着自己,慈祥地叫了句:“儿子……”

天终于破晓,雪还未停,世界染着灰白的色调。

疏松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定了好一会儿,才能看得清。

殊嵩转头看向小二,只见小二抱紧身子,全身上下只有单薄衣衫。眼眸覆盖冰霜,面色惨白,两股下有血色冰晶。殊嵩看看自己身上搭裹的厚厚棉衣,脑袋顿时一阵眩晕。缓了片刻,殊嵩慢慢睁开眼又看了一眼小二,再缓缓闭上,随后深深长叹一口气,气声哽咽颤抖。

疏松欲起身,却扎地不稳,摔倒在地。倒下时正好碰撞小二身体,小二僵硬得侧身倒下。这才看到,小二背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染成血色,冻成冰块儿。

殊嵩匍匐过去,紧紧抱住小二,泪水绷不住,千百盏的酸苦涌流了出来。

“啊!——”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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