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通天境的剑道强者交手，闹出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整个蜀山。

不过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夜空中的“异象”便消失了。

漫天星光再次洒落大地，天地恢复宁静，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获得剑道传承没多久的燕鸿阳，亲眼目睹了刚刚那两道剑光的整个交锋过程后，心中无比震撼的同时又心驰神往。

何时，他也有使出这种强悍剑法的一天？

心绪平静下来之后，燕鸿阳便在思考一个问题，水师叔为何会和任师叔比剑？

难道是因为不和，闹出什么矛盾而大打出手？

从刚才的结果来看，燎天剑比起裂空剑稍稍略胜一筹，这意味着什么？

蜀山剑宗很多不知情的人都在想这个问题。

当然，没有人想出个所以然出来。

不过第二天清晨，当任痕将要接任蜀山剑宗下一代掌门的事情宣布出来，所有人就明白昨夜为何会有比剑那一幕了。

而随着任痕接任下一代掌门的消息公布，众人也意识到当今掌门是真的大限将至了！

因为魔族冥坤的偷袭，苍凌遭受天劫反噬，导致陨落。

蜀山剑宗，群情悲愤。

有一部分主战爱杀伐的人开始叫嚣着杀进北荒，屠戮魔族，以泄心头之恨。

剑指北荒这种大事，显然不会轻易发生。

蜀山高层没有发话，一切都只能喊喊口号，不会落实到实际行动。

……

燕鸿阳惶惶不安的度过几日，最终还是迎来了他最不想迎来的这一天。

今日，天空中飘起了绵绵细雨，虽然雨势不大，但伴随着徐徐清风，还是令这炎炎夏日变得凉爽了许多。

不过今日蜀山众人的心情却是跟这细雨一样凄凄沥沥，十分沉重。

因为蜀山剑宗第九代掌门苍凌将在今日进剑冢。

蜀山七峰，每峰都有一座剑冢。

剑冢对于蜀山弟子来说就是落叶归根之处。

瑶光峰，后山。

燕鸿阳和丹云以及清漓身穿素衣，并肩站在风雨里，目送着苍凌走向剑冢。

师兄妹三人皆是神色凄然，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雨水将他们浑身都打湿了，让人分不出他们眼角流下的水珠是泪水还是雨水。

不远处，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同样站在风雨里，不过漫天风雨像是惧怕她一样，在离她周身半丈的时候便纷纷躲避似地飘向另一边。

风雨不沾身。

水中月目不转睛地望着苍凌步步而去的背影，布满细纹的眼角不断溢出清泪，嘴中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这位素来脾气火爆、性情刚烈、以强悍面貌示人的女剑修在此刻终于是露出了小女人的脆弱模样。

她就像是只受伤的小兔子，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疼。

……

去往后山剑冢的这段青石板小路并不长，但或许是因为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苍凌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走到尽头。

他身形佝偻，步履阑珊。

名扬天下的剑道第一人，如今这般模样，颇有些英雄迟暮的悲哀意味。

苍凌一步一步地走向剑冢，他从始至终没有回一下头，仿佛对这世间没有任何留恋。

修道者修自身，修道之路孤独常伴，孑然一身，断情绝性也属于正常之事。

当然，也有修道者被红尘牵绊，为情所困。

苍凌回想自己的一生。

他本是一个普通凡人家的孩子，八岁时，因遭受战乱家破人亡，成为了一个孤儿，被先师救下后带回蜀山，虽然他修炼天赋不佳，但刻苦修道练剑十载，十八岁时展露锋芒，成为当代蜀山弟子第一人。

三十岁时，在中州百国混乱大战的那个时代，他带领蜀山弟子入世，除暴安良，平定四方，由此声名大噪。

四十岁时，在第一代人皇的号召下，参与了一统中州百国的传奇霸业，为大燕皇朝地建立起到了功不可没得作用，奠定了蜀山剑宗在人族当中的崇高地位。

五十岁时，剑道大成，于镇魔关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阻止魔族十万大军南下，在魔族强者围攻之下斩杀数位魔将，一剑劈出“天剑峡”，由此名扬天下。

六十岁时，接任蜀山剑宗第九代掌门，成为人族宗派领袖，一时风光无两。

……

这一生，波澜壮阔，精彩纷呈，也不枉百多载岁月。

此生唯有遗憾的是没有勘破大道，被奸人所害。

有时候不完美也算一种圆满。

不管速度再慢，苍凌终究还是走进了剑冢，伴随着青石门地落下，他的身影消失在漫天风雨当中。

世间从此再无剑道第一人，再无青衫剑仙。

远处，站在风雨中的几道身影依旧一动不动，仿佛一座座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白发披肩的身影先动了。

水中月走到了燕鸿阳他们跟前，她斜睨三人，语气很冲：“人都走了，你们一个个还傻站在这儿干吗？”

清漓像是被触动了神经，一下子情绪崩溃，泣不成声：“我舍不得师尊！”

燕鸿阳与丹云也后知后觉，意识到师尊是真正地离开他们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刻他们两个都眼眶通红，眼泪哗哗地流。

水中月看着燕鸿阳他们三个痛哭，骂道：“你们哭个屁啊！有什么好哭的！”

“一个个哭丧着脸，看的我心烦，都别哭了！”

在水中月的喝斥下，燕鸿阳他们强行止住了哭泣，不过这样一来他们的脸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水中月翻了翻白眼，很是无语，过了一会儿，她又是沉声开口道：“你们三个小崽子好好修行，管好瑶光峰，别给你们师尊丢脸！”

“嗯！”燕鸿阳他们皆是重重点了点头。

水中月随即又是说道：“好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别待在这儿吹风淋雨了！”

她的语气虽然不容置疑，但带着关切的意味。

“是，师叔。”

对于水中月的吩咐，燕鸿阳他们从来没有忤逆过，就像对待师尊苍凌一样。

随后，燕鸿阳他们依依不舍地转身走了。

水中月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站在剑冢前。

她望着剑冢的青石大门，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师兄，我本来打算接任蜀山剑宗掌门，替你守护蜀山剑宗，但我实在咽不下心中这口气，所以我改变了主意，故意输给了任痕。”

“你的这笔账我要好好清算，魔族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

就在当日，水中月悄悄离开了蜀山剑宗。

她御剑而去，剑指北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