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梵都林实行的学生级别制度是梵都林国立学院独创的，不论国立学院中的哪个分学院，这个制度都将学生们分为了九个等级。

一级生是入门基础，二级生是培养方向，三级生开始就是分方向进修了，到了四级生就已经可以离开学院为帝国效力了，但是只能做一些相对普通的工作。

五级生是分水岭，只有到了五级生以上的，才是这个学院中的精英，他们拥有自己的导师，他们将会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展的更远；而九级生，每个学院中只有那么一两个，他们一出学院便是可以引领整个行业的翘楚，而他们往往是被各个院长当做衣钵继承人培养的。

学院对于每一级的学员有相应不同的要求，只要完成了相应的要求，学员们便可以进入下一个级别，与时间无关，只与能力挂钩。

所以在梵都林国立学院，你可以在一级生中找到三十岁的大叔，也能在六级生中发现十八岁的青年。

不过，不论你在哪个级留了几年，相应学费还是每年都得交，若是交不起，也完全可以在享有最低配置保障的同时，为学院工作，赚取与学费抵消的工资。

而像巴斯特这样花了大半年时间，从一级升到二级的速度，属于中等之资。但是他已经提前学习了不少二级生的内容，可以料想的是从二级到三级，他可以比别人快很多完成。他也不用操心自己交不起学费的事，因为这些都是修顿叔叔垫付的。

不过，巴斯特决定等他到了帝国法定工作的年龄就自己挣钱交学费。

对于巴斯特来说，悲伤就和快乐一样，总是短暂的。

每一天都有每一天要做的事情做，没有太多的时间允许他流连在这些情感上面，因为任务实在太繁杂了——比如现在：

巴斯特正努力保持着手中一大堆书本的平衡，小心翼翼地蹭着往前走。但是由于个子矮小的缘故，巴斯特其实只有一双眼睛堪堪露了出来，他根本看不见自己脚下的情况。

莉娅慵懒地趴在旁边，她的长尾巴看准时机，犹如灵活的长蛇一般游走到了巴斯特的脚前。结果……

“哎呀！”

巴斯特跌坐在了地上，书本散落了一地，在激起的烟尘中莉娅轻巧地翻了一个身，跑到了不远处干净的地方躺了下来。巴斯特自然是知道她是罪魁祸首，便朝她吐着舌头做鬼脸。

毕竟在经过了一个上午的分工合作之后，莉娅也不像刚见到时那么恐怖了，而是可爱了几分。莉娅倒是无所谓，偏过头，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只是她的尾巴高高翘起，丝毫掩饰不住恶作剧后的欢喜。

今天是巴斯特第一次来巫师塔干活儿。到这里的早些时候，二楼的藏书室简直是一场灾难发生现场：

六排高大的书架上只有最下面几层放了些许的书籍和一些杂物收藏品，其他的东西几乎全部都散落遍布在书架的周围，几乎都没有下脚的地儿。

莉娅舒服地躺在其中几堆书上打着呼噜，晒着从高高的天窗里透进来的阳光，简直和普通的大猫没什么两样。

令人发指的是，都不需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里到处都是莉娅身上掉的毛。

然而那个时候波丘利院长似乎还没有起床，望着一片狼藉的藏书室，巴斯特只好自作主张地做起了自己的清洁工作。

“都快一个上午了，波丘利院长也应该起床了。”巴斯特边不着边际地想着，边将身边散落的书本向着自己归拢起来。

果不其然，波丘利院长听到了动静从三楼跑了下来。他看到了眼前的景象简直惊呆了：

二楼藏书室里，原本杂乱无章地堆砌成小山一样的书籍、卷轴和卷宗，现在统统都不见了，转而整齐地放在了那六个高大的书架上。

现在，除了巴斯特身边那些散落的书籍没有规整起来，只有墙角那边的一小堆书还在顽强坚守着。

“巴斯特先生！你怎么来了！”波丘利一脸惊恐地高呼，几乎是两级一跨，飞速下楼，冲到了巴斯特的面前。

巴斯特看见院长这般模样，有些受宠若惊，还以为波丘利是在担心自己：“院长大人，我没事。”说着，巴斯特便自己站了起来，还向着波丘利回以微笑。

波丘利的胡子都快要飞上天了，他少有这么失态时候：

“那可真是太好了！但是……巴斯特先生！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动作夸张地指着那六个书架上的书，除了痛心疾首，应该没有更加适合的词来形容他了。

因为在他看来，之前的书是乱了些，但好歹他知道哪本书在哪里，现在却变得压根找不到了。

更让波丘利难以理解的是，巴斯特不仅整理了他够得到的书籍，就连将近五米高的书架上都被他整齐地放上了书籍，又没有梯子，这小家伙是这么爬上去的？

巴斯特丝毫没有意识到波丘利院长话里有话，相反还有些自豪：“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归类了，多亏了莉娅的帮忙我才能做得那么快。这个书架上放的是……”

波丘利转眼怒视莉娅，莉娅对于火元素和风元素的操控能力登峰造极，想来应该是她用风属性的魔法帮助了巴斯特。而身为主要“帮凶”的莉娅却像是没有看到波丘利表情似的，打了个哈欠，便起身慢慢悠悠地走出了藏书室。

“现在还来得及补救，不过先得把这个小麻烦精请出去。”

波丘利念此，赶忙打断了巴斯特的报告，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而笑眯眯道：“小巴斯特，现在我有个任务给你，你帮我去综合图书馆的魔法书库拿本书呗，你看着办就好了。哦，你自己也可以拿几本看看，明天再给我吧。”

还没等巴斯特说些什么，波丘利就一路把他赶出了巫师塔，“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巴斯特只得隔着门喊：“院长大人，以后这种事情要早说啊！幸亏我还在一转二的准备期，不然今天还真没时间呢！”

门里没什么动静，门上的铜猫倒是不耐烦道：“让你去你就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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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立学院的综合图书馆坐落在中庭花园的西侧，是一栋从外观看上去像个巨大圆筒的建筑，地面之上的部分足足有六层，将近二十米高。

在它东侧的位置有一面贯穿六层的巨大玻璃幕墙，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景象，但从里面却可以清晰地看见美丽的中庭花园。

而据说图书馆深入地下还有将近六层的高度，而面积也远比地上所展露的要大很多，但是那里只有少部分的学生和教师才能进去。

整座图书馆的馆藏不下万万，囊括范围极广，不仅仅包括了国立学院数十个分学院的专业书籍，还包括了众多其他方面的文献典藏，单就一些收藏的遗迹字画就足以匹敌十二个附属国的总和，更别提还有众多海量的卷宗和书籍了。

巴斯特在过去将近一年中，没少花时间在图书馆里，只是以他一级生的身份，所有的书都不能外借。为了看完一本完整的书籍，巴斯特不得不花上数个周末的下午在这里度过。

除了通读了《大陆简史》、《梵都林纪年》这样的常识类书籍，少年看的最多的还是有关于各国风土人情、文化习俗的书了。

对于他来说，童年在那片只能看到漫山遍野牧草和牛羊的村子里度过，之后便来了到这里，却基本上整日奔波于教学楼、种植园和宿舍，几乎就没有真正看过周围的世界是怎么样的。而他对世界的好奇和疑问，在书中都能找到答案。

这就是文字的魔力，白纸黑字没有色彩分明，但借助着想象的翅膀，一样可以构筑出一个完整世界。

巴斯特长舒了一口气，踏进了图书馆的大门。除了魔法史之类的，他还从来没有在图书馆看到过真正意义上与魔法相关的书籍。

事实上，那些书都被安放在了地下深处，曾经的巴斯特根本无法接触到这些，只有魔法学院五级生以上才有资格出入那里。

现在，凭借着院长的信物，一扇通往魔法的大门才正式向少年打开。在他怀着满腔期待前往自己目的地的时候，却不知这一次探险，将会彻底改变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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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示了院长给的证明，巴斯特便在那位尖酸刻薄相的图书管理员注视下，迅速走下了旋转楼梯。

老实说，那个管理员盯得巴斯特浑身不自在。

当确认了身后没有人的时候，巴斯特这才放松下来。在他的面前的楼梯安静地往下延伸，墙壁两侧的魔导灯炉散发着暖色调的光芒。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巴斯特总觉得在转角处会有着什么突然出现，向他扑来——因为在无形之中，越往下走，就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压在胸口，让巴斯特呼吸困难。

上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初见莉娅的时候。

巴斯特不知道的是，只有对于元素感知能力高的人，才能感受到这种无形的压力。地下书库中除了收藏了大量的魔法类书籍，还存放着数不清的魔法卷轴，其中不乏有蕴含着毁天灭地力量的存在。

虽然整个书库被数个传奇巫师用法阵封印，但是散逸出来的些许能量波动，依然会对那些感知敏锐的人造成影响。

这两天的经历，让巴斯特的胆量稍微比以前大了些。但是当他一个人面对这个场景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想要转身拔腿就跑。好在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就在他一遍遍告诫自己需要冷静的时候，他来到了书库的门前。

这是一扇与旁边石墙同一材质的门，几乎就看不出其所在。要不是门上是雕刻着一张似人非人，似狮非狮的夸张脸庞，大概就和石墙没什么分别了。

见有人来了，那张门上的脸便开口说话了，他的声线与铜猫的完全不一样，像是山石震颤才能发出声音，厚重而洪亮，震得巴斯特鼓膜嗡嗡作响：

“来者，为何？”

虽然因为更早之前就从波丘利院长那里听说了有关于这张脸的过往，有些心理准备，但是当巴斯特面对这张脸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恐怖。

好在，巴斯特手里有着院长给的凭证——一张由纯水晶制成的借阅证，毕竟据说这面墙认证不认人。

他举起手中的证明，故作镇定道：“我需要进去拿几本书。”

人面沉默了，一双石制的眼睛缓缓地滚动着，就好像是在真的打量巴斯特手中的水晶卡片。过了一小会儿，人面再次开口，弄得整片空间都隆隆作响：

“吾乃空间漂流之神奇奥米修斯，门后之界，皆吾体内，稍有差池，性命休矣。誓约者，谨记：迷雾茫茫，入者惶惶。守吾灵台，方寸之光。”

话毕，整座石门便无声地陷进了墙里，露出了门里面的那个被一层白雾笼罩的世界。

说实话，巴斯特其实根本没怎么听懂奇奥米修斯在说什么，主要还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响了，也没能听清几句。

不过，需要注意的事项波丘利事前都已经交代过，自然也就不会不明白什么。巴斯特咽了口口水，将卡片紧紧地攥在了手里，深吸一口气，便踏入了迷雾之中。

“一！二！三！”

“一！二！三！四！五！”

……

巴斯特紧闭双眼，默念着事先了解到的口诀，脚下踏出相应的步数。每一组数字对应的方向不同，好在并不复杂，大约不到二十来步，巴斯特便撞到了他的目标——一块硬邦邦的石台。

他伸手在石台上摸索着，直到摸到了一个铜制的带环物件，在艰难地将卡片插入那个物件的插槽后，巴斯特才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个没有任何花哨修饰的石台，台子不高，才到巴斯特的腰部。台面也不大，狭长一溜，上面放置着一排样式奇特的魔法手提灯炉，足有十几盏。这些灯炉的底部造型可以完美契合石台上的凹槽，巴斯特手摸到的正是其中的一盏。同时，巴斯特发现旁边已经有一个凹槽空了出来。

“大概，已经有人在里面了吧。”巴斯特在心中推测。

因为插入了水晶卡片的缘故，只有这盏灯炉亮起了柔和的光芒，周围原本浓密的白雾，瞬间被稀释到了若有若无的程度。

可以料想到的是若没有口诀和这特制的灯炉，冒然进入这片雾中必然会迷失方向。

巴斯特暗暗松了一口气，提起灯炉，向离他最近的那排书架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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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书架远比巫师塔的那些高大厚实，书架本身木材已经无法清晰辨别，唯一能够知道的是这些木头被摸得入手光滑，还带着丝丝阴凉。每一排书架边上都有滑轨，需要轨道上的木梯才能拿到较高地方的书籍。除此之外，在这些书架上每隔固定距离都安置了普通的魔力灯炉，提供照明。

整个书库的空间也是极大的，一排排书架林立其中，几乎看不到尽头。在巴斯特眼中，那些高大的书架像是一位位在黑暗中手提提灯的智者，默默地守护着这些晦涩深奥的知识。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和墨水被时间酿造后的味道，说不上好闻却有种特殊的魔力。

对于一个收藏量巨大的书库来说，如果不对照着文献名录来查阅而是漫无目的地随手挑选的话，那一定会在这些浩瀚繁杂的知识中迷失了最初的方向。而这座魔法书库中的文献比皇城里的那座还要多上十几倍，空间更是大了数倍不止，别说是在这里的知识中迷失方向，就说是在里面随便走走都有可能迷路。

这个书库里面除了许多当代大师的名作之外，还有很多是帝国在探索时期积累下来的古代魔法文献，其中甚至有一些古魔法书中还沉睡着邪魔的灵魂，它们会引诱造访者找到它们，然后吞噬造访者的一切。

不过所幸这样危险的书籍往往都有着强大的封印，而以现在这个时代空间中的元素浓度来说，它们根本就不会苏醒——从数百年前的某一天开始元素浓度每年都在创造最低记录，现在的元素浓度大概也只有以前的百分之一。

不过，相对的是，那时候的强大卷轴和魔法书到了现在往往会因为元素浓度过低而无法正确开启。

而不少花时间研究这些物品的现代巫师们，都因为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使得自己的修行再无精进，可所能从这些物品中获益的却寥寥无几，久而久之愿意研究这些古物的巫师越来越少，而随着帝国的强盛这些东西又越攒越多。

拥有这样一大堆明明有着巨大潜在价值却只能放着蒙尘的东西，帝国自然是觉得弃之可惜，于是在各方权衡之下，它们就都被放在了这个书库里。

回忆着波丘利院长交代的坐标，巴斯特将提灯上缘的三个旋钮转到了相应的数字，原本笼罩他四周的光芒瞬间汇成了一束，直指前方。在这条通路的周围，白雾又席卷了上来，重新让周围的书架模糊成了一尊尊看不清的庞然大物。

见过了奇奥米修斯之后，这点变化已经无法吓到巴斯特了。

他借着提灯的指引，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四周都被书架围起来的平台，在白雾的笼罩下，这个平台像是被数个巨兽拱卫着的王座。平台上面是一套高大的木制桌椅，在这套桌椅上铺就着一层编有红底金纹的薄毯，一册册黑色封皮的名录被整齐地排列在桌旁的矮书架上。

灯炉到了指定地点后三个旋钮自动归零，光束又扩散开来，驱散了笼罩在巴斯特身边的迷雾。他快步走向存放着名录的书架，从那些书脊上写有分类的名录中，挑选着自己心仪的那本。

不到半分钟，巴斯塔便找了本记载着《博物风貌》的名录借着灯光翻看起来——这个看起来很对他的胃口。

名录中书写的文字更加偏向于古帝国语，纸张边缘也有些老旧泛黄，而其中的字体更是细瘦可怜，说是蝌蚪文都有些不符合实际，蚊子腿倒是更加贴近一点。

而整本名录抽出来后要比想象中的大一些，巴斯特不得不将提灯放在一旁的桌上，把名录摊在桌面上凑近看才能看的清。然而其中的一行字一下子就抓住了巴斯特的眼球——

“巴……斯特手札？”

他反复确认了几遍，那行字写的非常清楚，不论眨了几次眼依然如此。

一瞬间巴斯特的兴趣就被提起来了，更让他好奇心大增的是在注释里面写着：“偶有读之，字旋如花，仅读一页便头晕目眩，经严密考证，此为某位传奇法师自传……”巴斯特看不太懂这样的语法，一下就略过了后面一段，直接查询到了这本手札存放的地点。

一个同名传奇法师的自传？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诱惑力呢？

巴斯特将提灯上的那个旋钮拨到了手札对应的编号，提灯再次汇聚光芒指向那层层书架之间。

这一次的白雾出现了些许不一样，变得稀薄了一些，影影绰绰间好像有什么在其中窥伺着巴斯特。

不过，巴斯特现在可管不了这么多，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

找到这本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