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但接下来生的事情却让刘玉喜傻眼了，她竟然真的如瞎子所说流年不利，在她从郭勇家返回老家后，一系列不顺利的事情接踵而至。

先是去体检的时候，刘玉喜的家离体检的县城有几百里的路程，因为路远还有就是去县城的人也不多，所以从她们所在的镇上到县里每天只有一趟班车。刘玉喜去体检的那天下着大雨，那是一场罕见的暴雨，暴雨导致山洪，山洪又冲垮了到县城的一段路基，所以那天她和父亲坐的车一直到晚上十二点才到达县城。那天的刘玉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是觉得不舒服，从来不晕车的她那天在车上大吐特吐，到后来竟然吐了好多像血一样的东西。那天晚上到达县城后她和父亲找了个旅社住了下来。第二天一早，还在睡梦中的她就被父亲喊起来去拜访一个据说之前和父亲一起当过兵的人。

那个和父亲一起当过兵的人在教育局做一个科长，刘玉喜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带她去那个从来就没有往来过的科长家。直到后来才有些明白父亲的意思，父亲是个实实在在的庄稼人，他虽然知道女儿的分数高出录取线很多，但为防万一他还是想尽自己的所能尽量把情况弄明白一点，所以他带她去的原因应该是想从那个科长那里探听一些消息吧。到那个科长家的时候，科长刚起来，看见刘玉喜他们他先是一愣，后来就有些不自在地把父亲和刘玉喜让进了屋。就在刘玉喜和父亲刚坐在沙上时，科长的胖婆娘起床了。起床后的胖婆娘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刘玉喜和父亲后脸上就开始布满乌云。“你怎么回事？”她没好气地冲着科长喊，“你不知道强强要起来温习功课吗？（强强是他们的儿子）他的牛奶你泡好了吗？”科长一迭声的回答说：“这就泡，这就泡。”刘玉喜看见父亲满脸堆笑的冲着胖婆娘做了个讨好的笑容，但胖婆娘显然并不领情，她继续黑着脸数落着自己的丈夫，也不管有没有旁人。刘玉喜和父亲就这样如坐针毡的坐在沙上看着这一切。后来是科长不好意思地对父亲说：“我下去帮儿子买牛奶，你们稍坐。”在他出门的时候刘玉喜听见胖婆娘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那里来的这么多不懂规矩的乡下人，自己不觉得难为情，我还觉得难为情呢。”在她的话音落下后，刘玉喜看见父亲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老高，不过他就这样僵硬的坐在沙上没有采取其它的举动。后来的情况是科长买牛奶一去不回，而她和父亲只有泱泱不乐地离开了科长家。不过在离开的时候刘玉喜在心里狠狠的了一个誓，如果有一天我有所作为，我一定要让你把今天对我父亲的一切加倍奉还。

接下来生的一切要比在科长家受到的冷遇要严重得多，那天刘玉喜参加体检，在做完所有必须检查的项目后，准备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的刘玉喜被医生留了下来，然后被带进了另外的一间办公室，在办公室里正有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在等着她，看见刘玉喜后中年妇女用很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然后就把刘玉喜带到了里面的房间，她让刘玉喜躺在床上用手轻轻的按了几下她的肚子，然后又掀开她的内衣看了一下她的**，最后她给了刘玉喜一个杯子，说要取她的小便做化验。刘玉喜就这样傻傻的按照她的吩咐做了一切，尽管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大约十几分钟，但她感觉非常的漫长，而且感到非常的反感，不过她没有丝毫的抗议。在中年妇女告知她可以离开的时候刘玉喜如释重负，在临走的时候她看见中年妇女抓起桌上的电话开始拨号，在拨号的时候眼睛还在盯着她，她那眼神让刘玉喜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像很轻蔑，像憎恶，像同情，那眼神让刘玉喜走出一段路后不自然的回头看了下自己走出来的房子，距离隔得不是很远，她看见房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妇科检查室，不过她并没有在意。

第二天生的一切对刘玉喜来说永生难忘，一切生得太突然，突然得让刘玉喜没有任何准备。那天的细节就像被烙在刘玉喜心里一样，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她记得那天自己吃的早餐是什么，记得自己乘的是几路公共汽车，记得自己那天是在父亲和哥哥的陪同下去的教育局，她记得那个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的眼镜是什么颜色，是有点茶色的一副宽边眼镜，那时候正流行那种眼镜。那个工作人员的嘴唇厚厚的，像两片还没干的香肠，他的牙齿不白，而且因为抽烟还熏得黄黄的。他那厚厚的香肠嘴唇一张一合地对着刘玉喜和她的父亲哥哥吐出几个字。那是一句让世界在瞬间变了颜色的话，那句话一经他的嘴说出来就给刘玉喜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因为这句话她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因为这句话，她被父亲赶出了家门，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更因为这句话造成了她爱情的破灭。那句话是：她已经怀孕了。

在那个工作人员对刘玉喜说出她已经有三个多月身孕了这句话时刘玉喜的父亲的反应是强烈的。“这怎么可能！”他马上反驳，“我闺女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你们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工作人员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我们就是怕搞错，所以才让她昨天做了小便化验，而且我们又专门从妇产科请来了主任医生给她做检查。她是一个在这种工作上工作了三十年的老医生，她的话是绝对没有错的。要不你们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刘玉喜的父亲和哥哥把目光转向刘玉喜，“我……”她心虚地避开父亲和哥哥的目光，一切都明白了。刘玉喜的父亲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后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刘玉喜的哥哥看着她叹口气，也跟着离开了，剩下刘玉喜傻站在原地，她后来是在那个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六神无主的走出来的，在她走出来的时候工作人员还好心地告诉她，说要不是有人写匿名信到教育部门告她，说她和男人乱搞，他们是不可能去查她有没有怀孕的。刘玉喜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人从背后戳一枪，她一向是个和气的人，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人结过怨，如果一定要说有人要和她过不去，那么只有尹学琴。她抢了她的心上人，她出于报复心理给她来这么一下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但猜测总归是猜测，当时的刘玉喜除了害怕和羞辱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别的。

走出医院的刘玉喜回到旅馆时，现父亲和哥哥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她在旅馆呆一天后也跟着回了家。不过她没有进家门，她在大门外被父亲拦住了。父亲用恶狠狠的眼睛看着她说：“你还有脸回来，你去死吧！还有死也不要死在我的门前。”丢下这句话后，父亲重重地关上了门。刘玉喜就这样呆呆的坐在门外，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反正是在天黑的时候，门轻轻的开了一条缝，母亲闪了出来。她把刘玉喜带到一个堂姐家住下，并且在离开时给了她一些钱。母亲告诉她说，你做了让你父亲丢脸的事情别指望他会原谅你，你走吧，去找那个让你大了肚子的男人，如果他接收你，以后你还有回来的希望。刘玉喜最后只好按照母亲的话去了郭勇的家，当时的心情很是忐忑，在路上的时候她想了许多，觉得自己非常的下贱，也曾恼恨亲人的绝情，更担心的是以后会怎么样，郭勇会一如既往的爱她吗？他会接受她吗？她想就算把她和郭勇的感情撇在一边不管，他也不至于不收留她，因为她的肚子里怀上的是他的孩子，她是因为怀上他的孩子才到如此地步的，这样想后她觉得塌实了一些。

刘玉喜的突然到来是郭勇和他的父母没有想到的，他们很热情的接待了她。当天晚饭后在郭勇家后院的苹果树下，毫不知情的郭勇搂着刘玉喜信誓旦旦的畅想着未来。郭勇的誓言让刘玉喜流下了幸福感激的泪水，也解除了她一开始的担心，她在抽泣中把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诉了郭勇。郭勇一开始还以为刘玉喜在和自己开玩笑，不过在仔细的询问并且得到刘玉喜肯定的答复后，他的情绪开始低落下来。尽管心里很是失望，但他还是给了她一些安慰，并且在安慰后把刘玉喜带进自己的房间亲热了一翻。郭勇的父母是在第二天才知道一切的，在得知她已经被自己儿子搞大肚子后他们显得很开心。“上不上学没有什么，”郭勇的父亲安慰她说，“我们也没有什么文化，但日子过得也不比别人差。”郭勇的母亲则乐呵呵的猜测刘玉喜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不吃国家粮食也没有什么，我们可以养你们的，而且这样我们还可以生二胎。”郭勇的母亲说。

这以后的一段日子里郭勇的母亲天天给她做好吃的，并且还带她上街卖衣服。眼看刘玉喜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大起来，他们开始请人布置新房，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看着这一切刘玉喜忐忑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说实话她从心里感激郭勇的父母，觉得他们比自己的父母要好上几千倍。一天早上，算起来是刘玉喜被赶出门到郭勇家的两个多月后的早上，郭勇的母亲问刘玉喜要了她的生辰八字，高高兴兴的出门了。那天晚上她一直到很晚才回来，回来时的脸色不太好看，没有吃饭就自己进了房间。第二天早上，刘玉喜现装修新房的工人没有来干活，吃早饭时现郭勇母亲看她的神情怪怪的。但她并没有多想。

然后又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郭勇的父母突然的来找刘玉喜谈话了，他们说刘玉喜和郭勇现在还不能结婚，理由有三，一是两人年纪不够国家规定的结婚年龄会被罚款，二是为了刘玉喜考虑，说不能让一个大学生就这样埋没，他们决定出钱供刘玉喜复读。最重要的是郭勇已经收到了一所大学的录取，现在不能结婚了。所以刘玉喜现在必须做掉肚子里的孩子。那天的谈话是顺利的，顺利得让郭勇父母想好了的许多话劝说话都没有机会说。其实刘玉喜也有自己的私心，郭勇父母的三个理由她最感兴趣的是第二个，说实话在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上大学的理想，也从来就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更别说做妈妈了。她同意和郭勇结婚其实也只是下下策，是因为无家可归，现在郭勇父母的话让她找到了希望，如果他们肯供她复读，她能肯定自己一定能圆大学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