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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中人》第二章 公牛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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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以至于米宁的头一个反应是眼前的商人疯了:傻瓜都知道,佛兰泽尔可是一块很肥很肥的肉,而且这块肉已经在鹰堡家的肚子里很多很多年了,这不是吐出来,而是生生的从身上往下割这么一块肥肉给法修,事先别说战争,就连一点风声都没有?莫非蔷薇皇帝陛下和阿拉贡国王一起变成了白痴?

鹰堡家的图腾是鹰,不是割肉喂鹰的佛祖。就算这些年法修通过中央集权国力变得越来越强,而自家却因为三十年战争搞得现在还没缓过气,不久以前还十分狼狈的丢掉了先行权(见上卷第一章相关内容),可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是连场仗都还没打过就这么先割地了?就算那一家子没学过《六国论》可也不至于白痴到这份上吧?

是,米宁知道,鹰堡家最近肯定打不起仗,别说三十年战争时破坏的经济还没缓过来,冰泉宫那边已经穷得连皇帝的伙食费都要削减了,可就算对外作战不成,守一守城市还是没问题的吧?偌大的佛兰泽尔,就算法修几十万军队不考虑国内防御一起推上去那也要走上一两个月呢,无声无息的就割掉了?米宁死都不会相信。

然而,现实总是要比我们的想象来的更加离奇一点。当满脸堆着笑纹的海商胖子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全都一一摆明以后,饶是以米宁两辈子的见识也不能不感慨,世界真的很奇妙。

所有的一切事情的起因,根子还是在米宁那位伟大的第一骑士的爷爷穆泽-康采尔那里,三十年战争初期,法修和鹰堡家结亲的时候,这位伟大的老爷爷狠狠敲了对方一笔竹杠,按照双方的约定,公主的嫁妆总共的价值高达三千万金百合。

三千万,哪怕不算利息这笔钱差不多也可以在拜尔买下一个公爵了,而始终处于财政困境的鹰堡家那个时候拿不出,现在也一样掏不出这么一笔天文数字的嫁妆出来,可在当时面对被低地商人们花大价钱武装起来的诸侯联军,鹰堡家的两位主子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下这笔帐,他们唯一能够感到幸运的是伟大的第一骑士骨子里似乎还有点骑士精神,他没有提出当初结算的要求,而是揣着账单回到了拜尔,一直过了三十年也没再提起。

没人提这并不证明拜尔忘记了这笔帐,就在不久以前,当约塔方面燃起战火而冰泉宫的皇帝陛下已经快穷得吃不上饭的时候拜尔方面终于亮出了这件大杀器,拜尔提出,要么还钱,要不他们只好自己寻找价值差不多的东西去顶账了——嗯,佛兰泽尔加上梵古泰两省的话,这个价钱虽然还差点,不过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亨利陛下打个折扣也认了。

皇帝陛下很伤感、很悲愤也很无奈,可是看看自己面前的天价账单,再想想每天摆在自家餐桌上的黑面包,他最后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唯一聊以自慰的是,幸好这两片土地都属于他那个阿拉贡表弟,不需要从他的帝国上面割肉。看看皇帝陛下的态度已经松动了,亨利陛下的特使当时又送上一根胡萝卜:看样子阿拉贡那位陛下的身体好像很糟糕,很难再有儿子的模样,作为亲戚,怎么能看着阿拉贡的王权旁落呢?所以,等他挂了以后法修方面表示会考虑支持皇帝陛下的某个儿子前往继承王位。

胡萝卜加大棒,对外交涉无往而不利的级组合。皇帝陛下想来想去,觉得账单肯定是赔不起的,而且表弟也肯定不如儿子贴心,既然如此,冰泉宫中的至尊陛下咬了半天牙以后,终于把自己家族的二号人物,可怜的、向来和他共同进退的阿拉贡国王给卖掉了。

“实际上。条约刚刚签完皇帝陛下就已经后悔了。所以这份文本只有公证人手上保留地备案。连签约双方保留地存档都没有。”海商胖子满脸堆笑地在那里卖弄着自己地见闻。“皇帝甚至派了人想要把在圣城里签署保存地条约底本抢回去销毁。可是我们地陛下显然棋高一着。现在。那份锁在保险柜里地文件大概正在前往拜尔地路上。”

“这真是个好消息。干杯吧朋友们。为我们地陛下开疆拓土。”米宁捧起了桌子上所摆着地酒杯这么说。他地声音还算平静。不过心里可很有些苦涩。晃动着杯子向北面拜尔地方向远远地点了两点算是致敬。一口公牛血喝下去。差一点把自己呛到。

权力集中是慕洛维尔王室登上法修王座后百多年来始终不变地国策同时也是法修得以复兴地根本。哪怕对于三十年战争以后才刚刚获得地约塔这么一块飞地。拜尔方面也从来没少了使用各种各样地手段。也因此才会有之前地内战爆。

相比于现任地约塔大公。米宁地优势在于他是法修人。在法修方面并非全无根基。近臣如述尔侯爵、权臣如孔特亲王。康采尔家族几代人所编织出地关系网构成了对他地保护。让他可以在一块远离本土地飞地上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折腾。无论展商业还是建设军队。有这些人在中间缓冲就不至于亨利陛下把自己当成眼中钉。假以时日。约塔早晚会变成只属于他一个人地独立王国。然而实现这一幕地前提是约塔依旧是块飞地。

佛兰泽尔并入法修。好处是米宁再也不必担心自己会被约塔方面架空了。通过边境。他会源源不断地获得各种自己所需要地支援。就算联省和蔷薇同时兴兵犯境。法修方面地援军出动也花不了十天——前提是自己要乖乖地给国王陛下当好那个牵线傀儡。

这一切想必都是为了自己亲爱地康迪表哥能够顺利入主约塔所作地准备吧。亲爱地亨利姑父为了自己地私生子还真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呢。米宁地心里叹息着自己悲剧性地命运。同时脑子里开始飞快地运动起来思考着眼前地情势。

如果自己只能成为傀儡,不但眼前的三个商人,就连图泽派的拜金教徒也不可能找上门来,由此可见,在他们看来,自己还是有机会成为一个实权公爵的。

没错,有机会!约塔背后还有联省,法修并没有赢得那场战争,所以才会有这场联姻。联省需要的是平衡,他们可以容忍一个法修出身的约塔公爵,但是绝不希望约塔变成法修。只要那份条约被拿出来,泽兰立刻就会知道自己被耍了,他们肯定会想办法阻止,不仅如此,阿拉贡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割地,他们的国王虽然向来和自己的表兄共同进退,但是不代表自家被出卖的时候也还会如此,赖账这种古老的手段虽然未必光明,已经被逼到那份上,恐怕也就由不得他了。

法修最后还是只能依靠军事手段才能拿到佛兰泽尔,这个过程里联省想必会使用各种手段给他们找麻烦,而阿拉贡鹰堡家也不是什么随便就可以捏一捏的软柿子。没有一到两年的时间这场领土纷争是不会那么简单就尘埃落定的,而自己的机会也就在这上面了。如果只用一年时间彻底掌握约塔,那么一切尚有可为。

一切尚有可为!米宁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的全身都在热,似乎血液已经在这来自战场上的美酒的刺激下燃烧起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三个商人,嘴角上的微笑淡雅而自信:“开门见山吧商人先生们,你们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们的货物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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