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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鸟》第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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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第一章龙魂

漆黑、如墨,弥和着黑暗的,是那冰冷至寒的死亡气息。

傲意冰漠的杀机,慢慢地覆满了整双幽亮的黑瞳。

蹲站在天花板上,傲然俯视着紧握长短枪械、紧张兮兮而不知敌人何在的黑社会帮众,黑衣人厚冶的嘴角边上,缓缓地拉出一道戏谵的长线。

奥特罗啊,奥特罗,如果你以为大厅内这五十只蝼蚁能够保住你那条肮脏生命的话,那你就太小看龙魂了。或许对你来说,愚蠢才是你的死因吧!心中轻轻暗叹一声,从天花板的微小缝隙中,辉宇再次用藐视的目光确认了自己的目标——黑社会老大奥特罗·卡沙玛。

辉宇缓缓地从衣袋中抽出自己的右手,凝望着自己手掌,心里暗骂道:云飞那混蛋,知道我会这个,就用些便宜货来充数。真是气死我了!唉,我真是可怜,除了那招不能用的混帐绝招之外,就只会这招异能了……

本来,在辉宇的设想中,应该是用炸弹遥控器,同时引爆三十个小规模定向炸弹。但他的代号偏偏是火鸟,又懂得使用特异功能生火,准确地说,他可以在五十步范围内,运用自己超强的精神能力,在指定的地方同时造出最多五十簇爆米花大小的火点。

所以,深知他能力“非凡”的搭档——代号为小恶魔的云飞,直接给他三十块触火即爆的小块炸药,让他自己装在吊着天花板的支架上。

他摇摇头,放弃抱怨,辉宇像启动一个好玩的电动玩具般,毫不犹豫地一拍手。

三十块炸药同时引爆,混合出“砰——”的一声惊天巨响。狂暴的响声,毫无征兆地突破了护卫们的耳膜,笔直地冲杀进他们的心里。猛然一颤,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近两千平方尺的天花板,就这样完完整整、铺天盖地般塌压下来。

“哇啊——”万分凄厉刺耳的惨叫声,成了血花扬尘的最好伴奏,溢满了整个虚空。

一瞬间,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痛苦地被压在了厚重的天花板下面。

玻璃窗彻底粉碎了,徐而略疾的夜风,呼呼地吹进房间里,让辉宇的黑色风衣哗哗地翩然起舞。

轻轻松开左手,吊在空调通风管上的辉宇,如灵猫一般轻落在已经不成样子的破碎天花板上。

笑了笑,凭着过人的视力,无视满耳呻吟的干扰,在电线灯具发出的劈啪闪光中,辉宇马上找到了依然坐在沙发上,身子卡在天花板中,突出肩膀和头颅的奥特罗。

不缓不急地走过去,辉宇潇洒地掏出“沙漠飞鹰”手枪,瞄准了奥特罗的眉心。

头部受到重击、满脸是血的奥特罗已经有点神智不清了,但是本能的危机感明晰地告诉他,眼前这个黑衣人就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

“朋友……不要……杀我……我给你钱……”不知是羞于乞求、还是受伤过重,奥特罗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然而,辉宇冷然一笑,道:“朋友?抱歉!你的所作所为,连地狱的魔鬼也惊叹不已。

如果说你要找朋友的话,下地狱说不定能找到一个。“没有理会奥特罗的哀求,在鄙视的漠然中,辉宇用他那沉稳有力的指头,轻轻扣动了板机……

第二天,臭名昭著的黑社会老大——奥特罗的死讯,猛烈地震撼了整个黑暗世界。

军火商皮特奥卡马私邸。

“呵呵!亲爱的寇里琴布将军阁下,我想,您一定会喜欢我的武器的。”皮特奥卡马叼着雪茄,飞快地转动着跟他肥胖身形毫不相称的灵小舌头,说服着自己的客人。

“说来听听。”

“这种生物兵器很简单,只需要把它洒在角马的身上,然后可爱的致命病毒就会跟随着角马的迁徒,进入你的老对手——卡拉门托亚杜王国的皇家狩猎场。正如我先前所说的,这东西具有强烈的DNA指向性,只有拥有该国皇室血统的人才会染病……”

话没说完,两人同时发出了诅咒式的恶毒笑声,仿佛只需要笑声,就能让敌人堕入地狱。

“不过话说回来,五十亿美金,这个胜利未免太贵了。”

夹起雪茄,熟练地喷了一个烟圈,皮特奥卡马慢条斯理地说道:“胜利女神从来都不是用完即弃的。你知道吗,武器就像女人,有时候只需换件衣服,就可以出席下一场宴会……”

“哈哈哈!”不需进一步说明,狠意的恶笑声,再次传遍整个密室。直至急锐的警报声传来,难听的笑声才嘎然而止。

“这是……”

“老朋友,不用担心,我的堡垒只有撒旦才能攻破。嘿嘿,别的不说,单是自动防御系统,就能击退三个中队、全副武装的海军陆战队。”

或许,这座堡垒的确能抵挡三个中队的士兵。不过,再好的堤坝,也只能挡住设计标准之内的洪水。对于远超乎想像的东西来说,所谓无法攻破的防御系统,只是一个虚幻的名词。

此刻,在府邸的门口,一辆大货车正横停在四位守卫的血泊边上。

一位刚刚爬上府邸左翼塔楼上的望哨,透过望远镜,正紧张地向上司报告着敌人的情况。

“大门口的弟兄已经被干掉了,有一辆货车正停在门口……慢着……货柜侧面打开了…

…“

“怎么了?是地对地导弹吗?”上司着急地问道。

“不是!”

“还好……”上司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接着道:“让虎队去收拾这个……”

他还没说完,望啃又叫了起来:“不好!”

“什么?”

“是投石机!”

“投石机?白痴!你看清楚点!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冷兵器时代!”

在府邸外面的货车上,一个金发大汉一举砸在仪表上,对着影像电话发出了同样的怒吼:“云飞!你这混账!我向你要一架能够连续发射一百二十八枚飞弹的地对地导弹车,你这家伙竟然把炸弹放在投石机上就算交货?”

萤幕上那个叫云飞的年轻人露出了恶魔式的笑容,他没有回答,只是当着金发大汉的面,按下了按钮……

上百颗遥控炸弹,在机簧的弹射下,向高飞球一样,射向苍茫的天空。很快地,在美妙的万有引力作用下,有如接连入地狱的厄运魔虹,炸弹群在虚空划出百多道美丽的弧线,坠落在府邸各处……

伴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整座府邸开始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巨大的响声,几乎震破了人们的耳膜。很快,连绵枪炮声开始由远及近急速逼来。

皮特奥卡马脸上的笑容,越发苍白干涩起来。包裹在西装下臃肿肥胖的身躯,也开始不安地挪动着。终于,他忍不住了。

“搞什么鬼?怎么连一只老鼠都杀不死?”他打开通讯萤幕,当着将军的面,对防卫司令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不!我们受到炸弹空袭,周边防御工事几乎全塌了。第三防线……不,第五防线已经被突破,死伤惨重!”防卫司令这样报告。

“你们这群废物,我花那么多钱养你们是为了什么!快点发射导弹,把他们的直升机给打下来。”

“不!他没有直升机,他……他是跑来的。”

“什么?他……难道说……”皮特奥卡马眼睛里露出无法相信的眼神。在他的认知中,能够这么快突破五道防线的,只有战斗直升机吧。敌人这么快,怎么可能用跑的?而且只有一个人?

的确只有一个人。

但这人却像无畏的坦克一样,迅猛地从众多守卫的身上碾过。

守卫本不是尸体,被这人左手上的滚筒式机关枪打中之后,就变成了尸体。

无法想像,人竟然能单手拿起战斗直升机才会装配的机关枪。可他非但拿得动,而且运用自如。进入他视线范围的敌人,犹如闯入青蛙眼前空域的蚊子,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他就像一头成年的黑熊,身材高大而魁梧。也许只有这种坦克式的身材,才能舞动手中的巨枪。

他整个人都已在炽烈的枪火笼罩中,眼睛里仿佛也有枪火闪动着。他粗壮如牛的脖子上,血管正不断跳动着,可他的手很稳,好像他手里拿着的不是一杆反作用力强大的机关枪,而是一个电动刮胡刀。

连绵的子弹带,从他背后硕大无比的钢制弹药箱中鱼贯而出,化作金色的火焰,喷向敌人。

而敌人微弱的零星枪火,则虚弱地打在他厚厚的全身防弹衣以及防弹头盔上,根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难以抵御,无法抵抗,守卫们开始崩散、逃跑。跑得慢的,就在无情的枪火中,变成蜂窝状的肉酱……

“不必担心,我府邸最里面一层的墙壁是用一公尺厚的精炼钢铁做的。不但可以防曝破,还可以抵御小型飞弹的攻击。而且门上面有电子密码锁,即便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电脑专家,至少也要半个小时才能破解。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如何对付那个疯子。”

听到皮特奥卡马的安慰,寇里琴布将军牵强地笑了笑,但牵强总比没有好,最起码这个消息可以让自己安心一点。

但那个巨塔式的金发大汉,似乎并没有慢慢来的打算。没有丝毫犹豫,他把手中的机枪对准了用来输入密码的控制板……

“嗒嗒嗒嗒……”控制板不是刀枪不入的钢铁,在剌耳的枪声中,被打成了蜂窝。

然而,门依然纹丝不动,似乎正在用狠毒的沉默,无情地嘲讽着这位只会用蛮力的巨汉。

仿佛被彻底激怒了,可以在监视器上看到,金发大汉连及肩的长发都在轻轻抖动着。

看到这里,皮特奥卡马发出了宣泄式的狂笑声:“哈哈哈!玩不完了!你这个石器时代的野蛮人!来人,把大闸给我关上,准备混凝土,我要把这家伙喷成石雕,放在我的私人博物馆里。”

“石雕?”寇里琴布觉得奇怪。

“嘿嘿嘿!我不喜欢杀人,所以只会让这种胆敢闯入我家的入侵者变成雕塑。你不觉得,有生命的雕塑,才是最美丽的雕塑吗?”

“……”没有回答任何话,这位将军大人只觉得,跟冷酷残忍的毒蛇相比,野蛮人其实算是很可爱的了。

但大汉并没有坐以待毙,反而把他那充满霸道力量的右拳,猛然轰入控制板当中。

将军忽然明白他想干什么了。正如不需钥匙也可以透过直接接线,让汽车点火。那个大汉也想不经过密码开启,直接启动大门。

不过,那里的线路那么复杂,他能办到吗?

出乎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大汉的右手臂上,竟然放出了电流特有的闪光。

在一阵恐怖的“劈哩啪啦”声中,大门缓缓地开启了。

“杀了他!杀了他!”皮特奥卡马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房间逃跑,一边对自己的贴身保镖大声下令。

事实上,他对自己的保镖们并没抱以期望,他所希望的,只是他们能够作为肉盾,拖上一阵子。他的想法虽然卑鄙,却并无损想法的真实性,就在他跑入会议室隔壁的房间同时,他听到了猛烈的枪声,以及保镖和将军的惨叫声。

“那些没用的废物,死一亿个我也不在乎,可是家财亿万的我,怎能就这样死掉?”心中的恶念,成为驱使他脱逃的强大动力。

他跑到门口的右手边五公尺处,飞快地拿出藏在一张桌子底下的肩扛式火箭炮,在贴墙壁站稳的同时,关灯,把火箭炮对准了大门口。

一切,都是经过计算的。

正对大门的地方,是不能站的。大门的左边是墙壁,站在门后,很可能还没偷袭对方,就被用脚踢开的大门撞到了。所以,皮特奥卡马自认为准备完全。

“妈的!哪怕你是老鼠,我也能把你轰成肉泥,拿去喂狗!”想到对方高大宽厚的体型,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有失手的可能性。

如果,大汉真的从大门进来,或许皮特奥卡马会成功吧!

然而,皮特奥卡马死了。

直到那只恶梦般的大手,猛然从墙壁撞出,穿透了自己的胸口,他还是相信,大汉会从门口进来。

黑色的铁手,烙铁般焦热;死亡,原来足这么痛苦的。

但在这一秒,皮特奥卡马依然无法明白,为何这只手,在透穿墙壁的同时,能如此准确地击中躲在暗处的自己。

或许,大汉粗犷的临别赠言,就是最好的答案:“抱歉!你的呼吸声比肥猪打鼾还要嘈耳。”

大毒枭云道斯的日子,一向很风光,最起码在他捐了五千万元给他的家乡之后,慈善家的光环就一直盘绕在他的头上。

可是,风光不再,只因他收到了龙魂帖。

“没有拿着龙魂帖的活人”,这是黑暗世界中最广泛流传的一句话。

他一直以为这是个笑话。在他心里,总以为这些自称是黑暗世界、光明使者的家伙,都是徒有虚名,又或者只是黑社会黑吃黑的幌子。

在拿到帖子的时候,这依然是个笑话。

直到两天前,跟自己一样收到帖子的好朋友奥特罗和皮特奥卡马先后被干掉,云道靳才真正懂得,什么叫做害怕,而手中那份帖子,也越发沉甸起来了。

漠视一切或者众众防守,看样子都是行不通的,所以他选择躲起来,用天险保护自己。

那是一个开凿在半山腰上的山洞。山洞的位置很好,处在两座大山之间的夹缝深处,那种九曲十八弯的地势,即便是战机的巡航导弹,也无法打中洞口。

夹缝是有顶部的,所以只需在洞口安配两挺机关炮,就可以把所有来自山脚的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往斜上方伸展的山洞很深,只有一条路可以进来。而在这条路上,共有二十三道具有防火、防水、防毒气的铁门。每道铁门后面,都有五个手持火炮、佩戴防毒面具的死忠卫士。

这里本来是他储存毒品的仓库。毒品对他来说就是金钱,所以这里也是金库。没有什么地方比金库更安全了,所以他把自己一家人锁在金库里面。

“龙魂虽然讨厌,但有个臭规矩:”在此人接到帖子之日算起,如果三十天内龙魂无法杀死此人,龙魂将永远放弃对此人的追杀“。算起来,我们只要再躲五天,就满一个月了。

到时候,我就会成为第一个从龙魂手下活命的英雄。“他是这样安抚妻儿的。

他对自己的堡垒很安心,然而,就在第三十天早上,他突然感到,自己体内出现一股飘飘欲仙的美妙。感觉非常奇妙,仿佛天上美丽绝伦的女天使,正用她们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慢慢地抚慰着自己,轻轻地拨动着自己的心弦。

这感觉,就像……吸毒?

云道斯自己从来不吸毒,可是他知道,这就是吸毒的感觉!

我明明没有……怎么会?啊——突然间,一阵剧烈的疼痛,宛如雷击劈闪般,击中了他的身体。无比强大的炸裂感,似乎要把他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撕下来,每一寸骨头部碾成碎末。

剧痛如万蛇噬体,让他痛得连哼也哼下声来,只能痛苦地把嘴巴张到极点……

痉挛、打滚,跟他一样状况的,还有他的妻儿。

而此刻,钢铁大门“吱吱”地打开了,一个身穿黑色长风衣的陌生男子大步走入,站到他的面前。

“不可能!”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明白事情真相后的愤怒。无法压抑的狂烈愤怒,让云道斯双目尽赤,疯一般大声吼叫起来。

他猛地拔出手枪,可是对方一动不动。也许在对方心里,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困兽,已经没有反抗的资格了。

果然,新一波的剧痛,扭曲了云道斯的面容,他的手枪落在地上。

“你……用毒?不……不可能!”还是同样一句不可能。但这次的不可能是有依据的,因为在所有的通风口,都装有毒气监测系统,照理说毒气是不可能侵入山洞的。

“哼!生于毒品、荣于毒品、死于毒品!这就叫做报应。怎么样?害人终害己的滋味很棒吧?其实,我的确没有用毒,只不过你的海洛英碰上我的宝贝,就变成了可以从皮肤侵入人体的剧毒了。”

“那你……”看着眼前这位裸露着手腕和颈项的黑发男子,云道斯依旧无法相信这是个事实。

男子的脸,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用孤傲的眼神代替了回答,仿佛在说:会被自己下的毒毒死的家伙,全都是笨蛋。

大势已去,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云道斯做出了最后的请求,望了望貌美的妻子和十三岁的儿子,他猛一咬牙,对这男子“扑通”一声跪倒下去。

“我求你了,放过我的妻儿。我可以死,也可以捐出我的所有财产,我只求放过他们一命!”老泪纵横满脸,而身旁的妻儿更是跟着哭了起来。凄然的景象,即便是铁石心肠的汉子,也不免为之动容。

可是,男子却笑了,冰冷傲然地笑着。

“我的字典中,从来没有怜悯这个词。对于你那个十二岁就用手枪在一百步外射杀同班同学的宝贝儿子来说,这个词更加是垃圾……算了,最后告诉你一声,我的名字是……冷血!”

没有回头,扬起翩飞的风衣,冷血傲然离去,无情地留下三人,让他们在痛苦和绝望之中,静候死神的来临。

贾面,男,杀手,绰号“千面”。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在一分钟之内变成你最熟悉的陌生人或者你最陌生的老朋友。

所以,他杀人从不失手,也从不怕被人追杀。

但凡事都有例外,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例外竟会以这种方式降临,让他像个被暴风雨卷入怒海的落水者,在惊恐不安中迷失了方向。

在那天,至今无法忘怀的那一大,有个牌局。打牌的是他的好兄弟,同为顶级杀手的“暴风枪手”李风绝、“毒针鼠”卡奥、“空手道之王”比斯特。

他在那天之前,他敢用自己的生命打赌,绝对没有人能够在他们三人联手一击下活命。

可是……他错了。

出手快如暴风,开枪百发百中的李风绝出道以来第一次失手了,而他的命,跟着那颗打失的子弹一样,消失了。

一向来不见踪,去不见影的毒针,只飞到一半,就被人完完整整地剖开两半,坠落在地面上。不难想像,掉光毒刺的剌娟会是怎么一个下场。

比斯特的空手道变成了“无手道”——他最引以为傲的双手,仿似用菜刀砍成两断的红萝卜,被齐齐地切了下来,像沙拉拼盘一样,放到牌桌上。

他们都死了,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僵木着惊愕骇然的恐惧面容,就这样掉进了地狱的深渊魔域之中,仿佛低低地向迟到的贾面诉说着,他们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依然无法相信对方竟然就这样杀了自己。

贾面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唯一能看到的,只有他们喉咙上那道依然淌着鲜血的浅薄伤口。

伤口不大,仅有一寸,就像是春风的轻吻,下轻不重。但就是这三道长短分毫不差的伤口,要了三个绝顶高手的命!

贾面忽然想吐,不但晚饭快要吐出来,而且连早餐也在搅动。

可是,他吐不出。

并没有眼冒金星,也没有浑身发软,只是怎么也吐下出。

冰封、严冶,自己的胸膛仿佛破放到了冰箱的急冻室,热量飞速流逝着,难受、刺心、揪痛,好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到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恐惧的滋味,并不好受,宛如被地狱的恶魔用套索套住了脖子,那种被绳子慢慢勃紧的感觉,让他选择了放弃。

所以,他逃。

从海洋到陆地、从平原到高山、从城市到乡村,他换了下下一百个面目,又用缩骨功改了不下五十次身高,可他发现,自己只是一直在徒劳地挪栘着坟墓的座标。

他,还在自己的后面,影子般跟在自己的后面。

他曾经找杀手,一个他自认为比自己更厉害的杀手。然而第二天,那个金牌杀手的尸体就被人挂在了当地警察局门口的旗杆上。

而从这一刻开始,世界上再没有一棵大树,愿意为他提供自己的树荫。

最后,他逃到了沙漠,要命的沙漠。

“人,如果要摆脱自己的影子,那就到正午的沙漠。”贾面是这样告诉自己的。现在,他对这句话失去信心了。

正午的烈阳,把黄色的天地变成了一个大烤炉。

阳光,恶毒,可是前面还有路。

不管是通向地狱,还是引往天堂,要想活命,他就得继续走下去,无奈又痛苦地走下去。

然而,他忽然不想再走了,他累了。

以前他以为自己是个拥有一千张脸孔、半神半人的超人,觉得自己什么事都能做,什么人都能杀。

现在他终于明白,超人也是人,超人也会死的。

所以,他不走,任由自己的脸孔在阳光的曝晒下变得越来越苍白,水晶般的苍白。

他没有失望,三分钟之后,裹藏在黄色披风底下的“他”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个人并不高大,可是有种可怕的感觉,最可怕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眼睛,猎人的眼睛。

看着那双眼睛,贾面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逃不掉了。

贾面苦笑,道:“我认输了。我知道,输就是死。可是我还有一个最后的愿望。”

“说!”声音清冶而幽沉,让身处炽热地狱的贾面也下禁打一寒颤。

贾面的心情很快回复了,他发现:其实准备好放弃一切,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他说:“在我变成尸体之前,我想看到你的剑。在我变成尸体之后,我想听到你的名字。”

“好!”雷光电闪,暴然突现,刺目的银色飞虹,割开了沙尘的黄色帷幕,也割开了贾面的喉咙。

血,仍未冷。

在贾面带着满意微笑的尸体面前,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追魂。

火岛腾飞,风雷震天;冷血无情,追魂夺命。

四句诗,四个人,如果说,龙魂是一个传说,那么这四个人就是传说中的传说。然而,真实的传说,总是像风一样,每天流窜于人们的周围,而不被人所察知。

能够从平凡中找出不平凡的,只有非常之人吧!

正如相思河只属于恋人一样,黑暗蒙胧、环境幽美的情人街只属于情人。

黑暗,有时候就是一种有趣的情调,私隐的情调。在这里,不按服务灯的话,是绝不会有人过来打扰的。

每一张被挡板围住大半的桌上,都点着一根小小的红蜡烛,飘曳的烛光亮度仅能照出一小块地方,其余就幻美地隐没在黑暗的面纱之中,平添一份诱人的神秘。

优美柔和的乐声中,夹杂着恋人们低声的甜蜜私语。

当然,也有例外。

一男一女,同样带着与气氛下相称的大号墨镜,隔桌对坐。桌面上的答录机,正播放着跟两人低语内容毫不相关的男女情话……

“上次那件事,怎么了。”男的低声问。

“差不多了!”女的声音,轻灵而优美,仿佛就是钢琴奏出的美妙音符。

男人顿时不语,因为他知道,所谓的差不多,就是仅仅差最后一样东西了,所以他很放心,自然地转了一个话题。

“听说过”火鸟腾飞,风雷震天;冷血无情,追魂夺命“吗?”

“传说中的传说,杀手中的杀手。你该不会想要对付龙……算了,我有点奇怪,你什么时候有直接面对鬼神的勇气了?”女子半嘲讽半玩笑的语气,让男子有点气结。

“丰厚的退休金就像醇烈的美酒,可以让人忘却危险的存在。”男子很快回复过来。

“……我记得你还有十五年才到合法退休年龄。”

“……薪水吃不饱饭,只好指望遥不可及的退休金了。”

“但你不是说过,云端上的事情你不管吗?”

“的确,可是对气象台来说,能够随意改变天气的家伙是恶梦吧!”

“你的上帝可真麻烦啊——”

“当然麻烦,但若是上帝的话,那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你该不是想把所有冲上云霄的飞龙给打下来吧?”

“……真是不恰当的说法,难道你就不能婉转一点吗?对那些披着狐皮、骨子里是兔子的政客来说,没有什么比竖着毒剌四处乱飞的毒蜂更危险的了。”

“哦!”女子恍然大悟,以一种调笑的口吻答道:“越凶猛的猎犬,就越应该拴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如果可以的话,收为己用,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

“抱歉,我从不接受不可能完成的委托。”用中指轻轻把有点下掉的大墨镜往上推了推,女子断然拒绝了男子的提议。

“……准确地说,这并不算足委托,只是拜托你,顺便帮我们调查一下。当然,尺度依然由你来掌握。”

“哦……知道吗?熬夜对女孩子的皮肤不好,容易长青春痘,而且……女孩子的青春是很宝贵的……”她轻轻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谘询费每月一百万美金,第一笔明天汇入你的帐户。”话音落下,虽然看不清楚,但男子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女子此时露出的嫣然笑意是多么灿烂。不难想像,这位从未谋面的女子,在阳光下绝对是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轻轻抖动着自己的喉咙,转瞬间把自己不切实际的男性幻想给压了下去,男子开始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等待对方确定的答覆。

毕竟,此前已经试过很多次,女子在嫣然一笑之后,让自己吃了个漂亮的闭门羹。

男子的呼吸,开始因紧张而变得急促,因为他知道,如果她不答应,那自己就得无奈地上场,然后无奈地接受一无所获这个可怜的结局。

不过,就在他等候的同时,奇怪地,他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东西:娶这个女人做老婆,十条命都不够……

幸运地,女子答应了。

“好吧!但声明一下,决定是否继续调查的权力在我的手上。”

“当然,如果连你也不行的话,那我会向我的上帝证明:只有他自己才是万能的。”

“呵呵呵……”半掩着嘴巴,女子发出了银铃般美妙的浅笑声。

“请你记住,对于上头来说,龙魂是把双刀剑。所以,即便失败,也要避免让错乱的齿轮开始狂飘。”

“明白了……亲爱的,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最后那句话,特别大声。男子当然知道,这句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第二章菜鸟

“不——要——”辉宇拖长的声音中,略带孩子式的任性,但火一样的眼神,却告诉云飞,他是认真的。一边用力地摇头,辉宇一边继续抗议:“为什么要我去当那群菜鸟的保姆?”

“菜鸟不是老鸟孵出来的吗?”云飞反问。

“问题是,我是火鸟,如果你要我去扔手榴弹烤小鸟的话,我乐意奉陪。”辉宇的话近乎不负责任了。

“啊!你的仁慈,真让我感动得流鼻涕……”说着,云飞做出个擦鼻涕的动作,而且还要把那不存在的嗯心黏性物质,抹到飞云的衣服上。

“滚开!”

“……知道吗?我问风雷肯不肯的时候,那家伙拿出机枪就向我扫射。我问冷血,那家伙竟然提出,他考核菜鸟就是要躲过他三次下毒。至于追魂……还是算了吧!”想起龙魂其余三天王的恶劣行径,云飞有种害怕的感觉。

“我——不——干——”依然没有被说服,辉宇摆出一副“我不干,难道你吃了我不成?”的样子。

最后,云飞使出了杀着——一段事先录制好的影片。

看到出现在萤幕上的熟悉脸孔,辉宇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奇怪地,看着雷鸣教官那张仿似刀刻而出的刚毅脸孔,辉宇忽然想着,自己过去受的苦头,是不是跟教官平头上的黑色短发数量一样多?

不自觉地,昔日苛严训练的种种往事,自动在脑海中构成了连绵的虚像。

“臭小子,想用混的过关?没门!”

“菜鸟想要死里逃生,捡回小命,就得先把敌人干掉!”

“你以为这是电动玩具吗?别指望输了还能重来,敌人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胜者王,败者寇,只有脑袋还在脖子上的家伙,才有资格谈论何谓正义!”

“打得快不如打得准!要抢先攻击,也要看准时机。自身位置被发现的狙击手,跟挂在肉店架子上的香肠没有什么区别!”

“反应迟钝!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两百二十三次战死了!重来!”

“天!小学没毕业,大学没考上,你这种程度也想通过考核啊!去街上跟流氓打架也赢不了!”

声色俱厉,语炮如珠,辉宇只要听漏半句话,就会马上遭到恶骂的狂轰滥炸,被狠批得体无完肤。没有少吃苦头,所以至今回想起来,心中依然是恶寒不已。

所以在看到雷鸣的面孔同时,辉宇不由得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但脑海中,辉宇依旧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推掉这趟苫差事。

“回来——马上——”张大得几乎可以看见喉咙的嘴巴中,仅仅吼出两个词。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地两句怒吼,却像突如其来的暴风般,一下子把辉宇的抗议给打回肚子里去。

反抗……无效……

结果死老鼠辉宇,就这样死气沉沉地跟着那个不停奸笑的小恶魔云飞,回去龙魂的基地。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看到却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高明。

龙魂的基地,就在高原地区的一个小镇附近,而且高墙、栅栏、铁丝网、警卫、岗哨、塔楼……一个军事基地该有的东西,它都有。

当地的高级政府官员都知道那里有个军事基地,然而他们从来对此是绝口不谈的。原因只有一个:在他们心里,那里是国家直属的秘密基地。

而对于镇上的民众来说,那里只是国家的一个边境军营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难道说龙魂的真面目是K国政府的直属部队?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辉宇也曾经问过雷鸣同样的问题,可雷鸣的答覆是……

“白痴!如果我们真是国家的特种部队,我们就不用准备随时跑路了。高翔那家伙也会马上在他那个狗窝里装十套音响!”

后来,辉宇才知道,原来龙魂只是偷偷地在当地政府的档案中自己加了几页进去。然后,派出一个所谓的联邦特派员,用一句:“国家机密,无可奉告,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事后我要依法杀你灭口。”吓唬当地官员。

“机密,无可奉告”这句话,从来都是万试万灵的,只要看起来像个军官,拿出来的伪造证件够真实,随随便便说出这句话,就可以把那些地方政府官员刚刚鼓起来那小得可怜的勇气给吹跑了。

事实上,连龙魂的高层也没想到效果会如此之好,待了几年,那群家伙连吭也不敢吭一声。尽管如此,龙魂还是广布眼线,准备好随时逃跑。

隔了一年,又回到这里了。

坐在中速行驶的吉普车后座,任由自己的黑色风衣随风飘扬,看着这个既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地方,辉宇有种奇妙的感觉,也许说不上是怀念,总之那股淡而舒服的感触,像春日里的暖阳般萦绕着自己。

空气温热而清新,有点稀薄。海拔不低的高原地区总是让初到者有点不适应,而所谓的适应,则仅仅限于常住者而已。

基地是以一块面积不大的凹地为中心。起伏的山峦,像熊妈妈抱儿子般,围绕着这块凹陷而又平坦的干河床。

一侧的小山很低,山形勾画出的曲线呈两个隆起,有点像骆驼背上的峰峦。辉宇的另一位上司高翔曾经把这地方美誉为女子胸前的峰峦,然而最终却因这座小山“皮肤”太差而硬是把自己的话给吞了回去。的确,山坡干燥而多砂,到处裸露着犬牙交错的岩石,实在跟女子特有的美倩沾不上边。

另一侧山,更加险峻,巨岩高耸,怪石峥嵘,壁立千仞,峰峦连绵。在背地里,辉宇把这山命名为“雷鸣”。

沿着凹地平坦的沙床的边缘,有一长排彼此分开的、白色的低矮的建筑,另一处台地伸展出二条斜坡,像一个很大的字母“E”。

离开台地,几乎就在高地下面,有另外一处类似的建筑,看样子是有计划地建起来的,但又不那么规整。

几排小一些的房子顶上正冒出缕缕轻烟。

左边显然是一个靶场,一群穿着灰白色军服的龙魂队员正准备进去。不过这些应该是新人的家伙,看起来更像是穿着军装的上匪。

后面,对着群山,是一片乱七八糟的破砖房,看上去有点像是西欧风格。

突然,从里面传出猛烈的爆炸声和小型武器的射击声。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家伙,从屋里冲出来,好像在进行着激烈的巷战,烟雾和闪光交杂而起。同时还不时传出手榴弹爆炸声…

把头转向爆炸的方向,辉宇看到靠近小山头的地方,有个凹进山岩里的碉堡。

位置不错嘛!什么时候弄的?如果用武装直升飞机奔袭,或许有成功的可能。不过前提是那里面没有对空飞弹,不然直升机再多,也只能是烤小鸟的货色。

“怎么样?经过改建后的秘密训练营,看起来不错吧?我忘了告诉你,我也是基地电子系统的设计者之一哦!还有,电子战系统可是我独立开发的。”开着车,云飞兴高采烈地说。

辉宇看着这位有点兴奋过头的家伙,缓缓地说道:“托你的福,龙魂的考核平均要求提升了百分之五十,哎!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家伙,竟然把套马索勒在自己的脖子上……”

下意识想起从前的恐怖训练,云飞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因为,龙魂为了保持行动人员的状态而进行的考核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等等……我为什么要害怕?我们可是考官呐!略一愕然,云飞马上意识到自己被辉宇要了。

“哼!”赌气地哼了一声,云飞撇开头,特意不去看那张满是坏笑的恶质脸孔……

车子在一个山洞口停下。可是车尚未停定,辉宇就感到不下五道的冷冽敌意,从山洞附近几座小山的岩壁缝隙中直射到自己的头、胸等部位。

狙击枪?辉宇一惊,下意识地将手摸向自己的腰间,但云飞制止了他。

“不要冲动,自从组织把这里作为三大主基地之后,防卫就提升了。他们没有见过你。”

“哦!”轻轻收起手枪,辉宇的脸上现出谅解的微笑。

不错嘛!在伏击地点打栘动靶,看来有一套,可若是有闪光弹或者独立执行任务,那又怎样呢?不管怎样,在心中,辉宇给这些护卫们一个不低的评分。

轻盈地跳下吉普,辉宇大步走到洞口大门边上的电子锁前面。

电子身分证、指纹、视网膜、密码,一系列证明身分的操作,很快完成了。直到钢制铁门顶上的绿灯亮起,狙击手们给辉宇带来的不安感,才随着警惕之意的降低而消融。

七转八拐,往日熟悉的道路,经过改建之后,在辉宇的眼睛里,已经变成一座无法辨知方向的迷宫了。

“头痛啊!”辉宇抱怨着。

“没办法,你总不能用建山寨的标准来建基地吧?”云飞耸耸肩笑道。

终于,进大门五分钟后,两人来到了昔日教官雷鸣的办公室。

房间很大,很光洁,除了一张大办公桌、两把椅子、四个装满文件的档案柜之外,再也找下到一样可以称之为物品的东西,更不要说音响这类高位者特有的享乐道具了。

龙魂高级训练官雷鸣,就坐在桌子后面,正用炯炯的目光,像审视部队的将军般,打量着辉宇这位一年不见的得意门生。辉宇也在打量着他。

许久不见,辉宇发现彼此的变化竟然都不大。自己结实魁梧的身体,在雷鸣巨塔般的庞大身形面前,依然显得那么弱不禁风。雷鸣的头,依旧是光光的,柔和地反射着日光灯的光晕。

曾几何时,看完催眠术教材的自己,竟一度以为,自己害怕雷鸣是因为他用光头上的反光催眠了自己。现在想起来,真是笑话。

姑且不论雷鸣那二百公分的骇人身高,单单是他那充满自信相坚毅的眼神,就把当年的自己彻底地震慑住了。

大无畏、坦荡荡、深谋远虑但又不失果敢明断,这一切揉合在一起,就形成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雷鸣的喝斥,是一味猛药,但若是没有这猛药,或许自己真的会跟大多数丧失心智的杀手一样,在无尽的血腥中迷失了自己,像一只陀螺,只会在金钱的鞭打下不停地旋转。

人材人材,先是人,后是材。自己至今没有堕落,行走于地狱的边缘仍能保持一颗正义之心,说回来,自己可真要感谢雷鸣。先教学生做人,后教学生本领,大概这才是自己打心底佩服雷鸣的原因吧!

看见昔日的教官,辉宇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忘了自己该说什么了。最终,辉宇只是简单而郑重地鞠了一躬。

不过,雷鸣的回答是:“臭小子,我还没死!你不用如此虔诚地祝福我早日下地狱!”

辉宇愕然,但雷鸣接着一笑,道:“没有幽默感的小子。算了,欢迎回来!”

辉宇和云飞再次愕然,心道:天啊!老伯的幽默感,似乎得永远冬眠下去了。

没有理会两人的反应,雷鸣继续道:“这次让你们来,就是要验收菜鸟!怎么样?媳妇熬成婆的感觉还好吗?”

媳妇?婆婆?终于忍不住,辉宇当着雷鸣的面,夸张地做出一个干呕的动作。

“……臭小子!看在你一年来还混得不错的份上,本想跟你开开玩笑,让你轻松点。谁知道你们竟然不识好歹……”劈哩帕啦的一顿狠骂,让两个家伙如同犯错而挨骂的小孩子一样,动作僵硬、笔直地坐在那里一声下吭地挨批。

好一会儿,雷鸣的火气也收了下来,似乎发现自己的话让两个小子倒胃口,终于开恩地说道:“算了,骂人骂惯了,也不懂得讨好人了。反正你们俩在我心中永远是长不大的菜鸟……总之,在龙魂里,懂得尊老就好,爱幼就不必了。反正不合格的家伙,出到外面只会死得更难看,辱没了龙魂的招牌……”

“是!”两个家伙机械式地上下点着头,模样就像一只自动吸水鸟。看来,即便是火鸟辉宇这种在外头让人谈之色变、面对千军万马而毫不动容的大人物,也有其软弱的一面。

“算了,不要浪费时间了,我让人带你们去修理菜鸟。”按下桌面的对讲机,不消两秒,门口就传来两声礼貌的敲门声,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男的长得……忽略不记!由于跟在后头的美女实在太漂亮了,所以辉宇和云飞同时忽略了前面那个男的存在,直接把视线锁死在后面的美女身上。

“火鸟,小恶魔,他们俩是……”到底那个男的是什么名字,两个家伙完全没有听到,反正知道那个美女叫海伦,而且雷鸣让自己从两组人中挑一组,这就足够了。

海伦的确是个大美人,浅色调的金色卷发,漂亮地铺在肩膀上,俏丽而飞扬。脸蛋上的五官,精巧而轮廓分明,仿若一尊在能工巧匠手上诞生的精美玉雕,柔美中带有阳光般的灿烂。更有趣的,是她那水蓝色的动人双眸,有别于在基地中通常见到的女强人式的精明干练,海伦的眼神显得有点小迷糊。

大概最容易被人骗到手,拉去当老婆的就是这种女孩吧!奇怪地,辉宇和云飞竟然不谋而合地下了相同的结论。

“噢!辛苦了!麻烦你们先到外面等着,我们跟教官谈两句就出来。”巧妙地支走了两人,云飞跟雷鸣又寒暄了两句之后,一把勾住辉宇的颈项,在走出门的同时开始耳语道:“辉宇,我加入寂寞的征心女友俱乐部已经一年了,至今一无所获。而且我的”经常性女性饥渴症“已经到了晚期……如果你还是我的好兄弟,你就不要跟我争!”

“唉!寂寞是男人干傻事的最好助燃剂,而在寂寞中产生的爱,最终得到的肯定只有无尽的苦涩。身为兄弟,我又怎么忍心,让你傻乎乎地下地狱呢?”辉宇毫不留情地回敬着。

由于交涉没有任何结果,所以,两人决定:让女孩子自己挑。

出门,在海伦的面前,云飞马上摆出一副英俊潇洒的君子模样,但他没想到,辉宇那家伙竟然毫不掩饰地表露出自己对海伦的兴趣,虽然还谈不上色眯眯,可是任谁也可以看到,辉宇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海伦那条水蓝色的超短裙、露肩短装包裹下的双峰,还有那张绝美的脸蛋,完完全全把另外那个男的当成透明人。

哼!赢定了!云飞在心底发出了兴奋的欢呼。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海伦竟然自行走到辉宇面前,礼貌地问道:“火鸟先生,久仰大名,请跟我来,好吗?”

听到这话,辉宇点点头,嘴角同时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云飞知道,那是胜利者的微笑。

然而,云飞怎么想也不明白,自己身高一百八十公分,比辉宇还要高二、三公分,体型差不多,同样是黄皮肤黑头发,自认长得不比辉宇差。怎么说,勾搭上女孩子的机会都比辉宇要高,怎么会……

难道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不可能——不公平——为什么老天爷会让色狼当道,好人蒙冤?云飞气得几乎想马上拔出手枪,把辉宇屁股上那条看不见,但肯定存在的色狼尾巴,给一枪射下来。

昂昂然地跟在海伦后面走着,辉宇更是赤裸地把目光尽情投在海伦半裸的肩部以及那曲线优美的臀部上。

在不堪一握的纤细柳腰下,海伦丰满的臀部,显得那么丰腴诱人。滚圆的臀部,包裹在短短的超短裙下,仿佛弹胀欲出,而走上楼梯的时候,那种诱惑感更加强烈了。

真是一个诱人犯罪的大美人!托着下巴,辉宇不怀好意地做出了评价。

突然,刚踏上第三级楼梯的辉宇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美人儿奇怪地问道。

可她看到的,却是一个敛起了所有笑容,一脸严肃可怕的辉宇。接着,只过了一秒钟,辉宇脸上的笑容就恢复了,在他口中吐出四个字:“遥控炸弹!”

并没有给美人儿反应的时间,辉宇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从楼梯上拉了下来,甩到后面。

看见辉宇从口袋中飞速掏出的小盒子,海伦马上认出,那东西是变频遥控引爆器。跟普通引爆器一样,变频遥控引爆器是用来引爆炸弹的。不同的是,后者的作用是为了避免无谓的损失,提前引爆敌方的炸弹。

但凡遥控炸弹,都有一定的引爆波频,只要符合了频率,炸弹就会引爆。而变频遥控引爆器就是一个可以在一秒钟里,向方圆十公尺范围内发出一百万种不同电子频奉的好东西。

果然,一阵爆炸响起。

楼梯的第五到第十五级,完完整整地被炸塌了,整块楼梯石级,掉到了黑暗的地牢里。

“哇!好厉害!”带着恶意的嘲弄,辉丰发出了恶劣的笑声,而身后的海伦却呆立在原地。

正准备往洞里扔手榴弹和闪光弹,一条黑影却像深渊魔域中冲杀而至的绝世恶龙般,从黑洞里扑腾而出,直杀向辉宇。

在千分之一秒的愕然过后,辉宇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晰了。面对扑过来的人影,辉宇并没有丢下手中的手榴弹,反而直接扔了过去。

快速冲前,避无可避,手雷就这样扔中了偷袭者。

手榴弹给人的印象,一向都是恶梦,人们往往会联想起爆炸和死亡。而受过特殊训练之人,对手榴弹的外貌更为敏感。

看到黑乎乎、满是凹凸的手榴弹向自己扔来,偷袭者明显地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有想到,辉宇竟敢在如此短的距离内使用手榴弹,所以被其打中手臂的时候,整个人的身形不由得一滞。

并没有拔除引信的手雷,当然不可能发生爆炸。真正的杀着,其实是辉宇的腿。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辉宇的劲腿快如电闪地连环踢出。

雷霆一击,凶猛如虎。

凌厉的狠踢,准确地穿越了因格挡手雷而产生的防御缝隙,猛踢在偷袭者的脸颊和胸口上。

“哇啊——”惨叫着,以比来势还快的速度,偷袭者从来的地方掉了下去。

并没有给偷袭者机会,就在偷袭者掉在地上的时候,站在黑洞旁边的辉宇眼明手快开了枪……

“砰!砰!”两声,了亮的枪响有如死神的魔音,传遍了整个山洞。

偷袭者没有死,不过跟死差不多了。两颗子弹,准确无比地从他脖子两边的大动脉旁擦飞而过,打在漆黑的地板上,而辉宇的枪口,依旧对准着他的眉心。

“你是谁?”辉宇低头问正在痛苦扭动的年轻人,但年轻人只是呻吟不止。

“认识他吗?”辉宇转问走上前察看的海伦。

海伦冶然摇摇头道:“不认识。”

“那就干掉他。”辉宇漂亮地一甩手,反握着枪头,用右手把自己的枪递给海伦。

显然,美丽的姑娘从未杀过人,这点从她脸上的吃惊表情就可以看出,不过她依然接过了手枪。

“他是杀手,干掉算了。留着没用。”

如定格一般,海伦僵立了十秒钟。

嘴角的肌肉轻轻动了一下,辉宇说:“为了不暴露身分,有时不得不杀掉自己的伙伴。

要你杀的,都是些不可能救活的同伴……记住,只要你犹豫超过三秒钟,你就会连自己也赔进去。“

海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不错,看来这次我们搞砸了!”

动人的金色眼睫毛,在轻轻颤抖着,海伦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竟让辉宇有种于心下忍的感觉。

转头对着掉到洞里的年轻人,辉宇调侃道:“从十尺高的地方摔到地窖里也真是满惨的,但若是连这种程度的伤都顶不住,你也别在龙魂里混了。刚才你的攻击速度不错,但出击时机不好,在被人发现的情况下,第一选择应该是撤退。”

稍微停了一下,辉宇继续说道:“如果是非完成不可的任务,你最起码也要扔个手雷或者打一发肩扛式火箭炮再冲出来。不然,你只能算是人肉标靶。所以,你的评分是……不合格!”

正在说教的当儿,海伦忽然飞快的把手枪对准了辉宇。

“如果我现在开枪,我的考核就通过了。”她嫣然地笑着,美丽的笑容,就像盛开的牡丹花,艳丽而灿烂。

可是,辉宇依然在笑,仿佛在嘲笑海伦手中的枪是用纸做的。

海伦忽然发现,这笑容很可怕。并不是说这笑容中带着不好的味道,也不是笑容很难看,而是笑容中饱含着的自信,使她几乎不敢开枪。

枪里面没有子弹吗?不是的,刚才自己已经偷偷确认过了。

板机被他暗中搞鬼,扣下下去?也不是,这枪绝对是可以发射的。

突然间,海伦知道了答案。她吃惊地张大嘴巴,因为在辉宇用右手拉开自己的风衣后,她看到了他的左手,致命的左手,一直隐藏得很好的左手。

枪,是黑色的;手套,是黑色的:连衣服也是黑色的。刻意背着灯光的辉宇,早在递手枪给自己的时候,就在风衣的掩护下,用左手拔出了挂在腰间的另一把手枪,隔着风衣对准了自己。

输了!彻底地输了!海伦显得很颓然,一直挺立的双肩,也无力地低垂了下去。她并没有怀疑辉宇开枪的可能性,因为她知道身为龙魂第一干将的火鸟,是绝对会开枪的。

所以,她连问都没有问,近乎赌气地把自己的手枪,扔到辉宇的脚下,同时大叫:“我投降!”

有如成功地征服了美女的芳心,辉宇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灿烂的笑容,僵硬的笑容,惊愕的笑容。同一副睑孔,竟在十分之一秒内变化了三次,连辉宇也想像不到,自己的面孔竟然可以产生这样的变化。

就在枪快要砸到自己脚边的一瞬间,辉宇好比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老鼠,整个人触电式地跳了起来,飞闪到一边,在半空中打了个翻,才稳稳地站到一楼的地板上。

喘着大气,望着那支“啪”一声掉在地面上的手枪,辉宇若有所思。而海伦脸上的笑容,则更加灿烂了。

“口香糖……”看着那块黏在枪柄底部的口香糖,辉宇开始苦笑了,渐渐,变成了大笑。

两人就这样对视大笑,他们笑得很畅快,也很舒爽,在为对方的敏锐而笑,在为对方的机智而笑。

原来,早知道辉宇给自己的枪有问题的海伦,并不敢把所有的一切压在这支不怀好意的枪上,所以她暗中把一块口香糖黏在了枪上,大声喊投降的同时,非常自然地把枪扔了过去。

辉宇直到枪丢到自己身边才发现有问题,未免迟了一点。因为如果黏在上面的不是口香糖,而是超小型塑胶遥控炸弹的话……

“你合格了!”对苦海伦,辉宇笑意吟吟地说道。

“真的?”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竟能从龙魂头号干将的手中一次过获得合格,海伦高兴地跳了起来。

“你的确合格了,刚才我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机会,会被爆炸的碎片波及,并打中要害。”

辉宇坦然承认自己的失误。

“那其余的百分之七十呢?”

“……美丽的小姐,你不觉得在这里讨论上帝亲手创作的艺术品被如何毁坏,这是一件很杀风景的事情吗?”辉宇潇洒地向海伦半鞠躬道。

“哼!两分钟前还色迷迷地望着人家,现在却在这里假扮君子,你这人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羞耻?”海伦没有给辉宇机会。

辉宇笑道:“抱歉!我是为了维护龙魂考官们的权威性才这样做的。”

“权威性?”

“如果是小恶魔那家伙,你们大概顺利地拿了优秀吧!”

“呃?”海伦微微感到愕然。

“这是很简单的推断。跟你同来的那个男的,一看就知道是考生了。所以我马上就想到你也是考生。”

“正确!”走下楼梯,歪着头,海伦笑了笑。

“你穿得这么漂亮,衣服的布料又这么少,走路的时候更特别把屁股摆来摆去。这只能说明,你是故意勾……不,为了吸引男考官的注意力。”

“我哪有——”嘴巴上否认的同时,海伦开玩笑地用手拳打了辉宇的脑门一下。

但辉宇继续说下去:“所以我判断,你们动手的地方一定是楼梯。当你上楼梯偷偷加快脚步时,我更加肯定了我的判断。”

“啊!你怎知道?”海伦惊呼起来。

“很简单,作为带路人,你一定要走在前面。而从背后,女性最吸引男性目光的地方,只有美丽的臀部了。为了在最大程度上麻痹我,你当然希望我的目光能停留在你的屁股上,所以你只能走快两步,利用楼梯的高差让我的视线跟你的屁股平齐罗!”

没想到,自己的美人计竟然如此轻易地被辉宇识破,还让人大饱眼福,海伦顿时羞怒不已,一张脸比熟透的苹果还红。自然地,半真半假地,海伦用手卡住了辉宇的脖子,以示要掐死辉宇这头大色狼。

美妙的触感,从海伦那柔若流脂的美丽双手上传来,辉宇的脑海里,第一次升起了被掐死也甘愿的奇怪想法。

“可恶!本小姐的精妙谋略,竟然被你破了大半……哼……我不理你了。”海伦不满地嘟嚷着。

“算啦!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能够做到这个地步,虽然还不能独当一面,但也算不错了。看在你这么努力地拥抱考官的份上,我给你一个良,算上团队分的话,下面那小子也可以算合格……”感受这海伦肌肤的惊人弹性,享受着美人拥抱的惬意,辉宇自觉自己像个随便占女孩子便宜的流氓。

“天!我忘了迈克了!”惊然想起自己的同伴还躺在冰冷的地窖里,海伦急急忙地扔开辉宇,跑去照顾迈克了。

地窖很暗,但同样受过训练的海伦也不是普通人,在莫可明辨的黑暗中,海伦依然精准地找到迈克冲跳上来的踏足点——一个六尺高的书柜,轻灵地跳上去,然后再稳稳地降在地窖的地板上。她动作之优美,简直就像一只轻降枝头的夜莺,辉宇在心里不由暗暗赞叹起来。

看着海伦从地窖的角落里拿出原本应该是为自己准备的医药箱,辉宇有点哭笑不得,心里暗道:这妮子要嘛就是把自己看得太差,要嘛就是好心过头了……唉!看她那样子,应该是后者吧!

海伦一边熟练而有条不紊地对迈克进行紧急救治,一边叨念着:“你这人,没想到竟然这么狠,看你把迈克打得像个猪……”似乎意识到接下去的用词可能有点不雅,海伦恰如其分地住口了。

不过辉宇在意的,却是海伦刚刚的口吻。那种口吻,简直就像向恋人撒娇的女孩子。

呃?是我过敏了吗?辉宇搔搔头,转而道:“轻信第一印象是很危险的,受过良好训练的人,总会设法取得别人的好感。对于我们来说,凭第一印象就下结论不能不说是失误。”

停了一下,辉宇继续说道:“然而,经验丰富的人往往凭藉直觉就能当机立断。在实际情况中,这种判断是以对他而言极为明显,对常人而言不易觉察的种种迹象为依据。所以刚开始便下结论是轻率的,但凭经验做出的最初判断,却又往往是最正确的……是吧?亲爱的教官大人。”转头,对着地窖另一个黑暗的角落,辉宇突然不着边际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啊!”看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的雷鸣教官,海伦轻轻地低叫了一声。

望着有点慌乱的海伦,雷鸣皱了皱眉。

“随便跑个人出来就吓坏了。假如跑出来的是一个军团的老鼠,你岂不是要跳到男人的骼膊上?”

“对不起!”海伦的音量跟蚊子哼差不多。

“算了!反正你也不是战斗型的……那……就让火鸟当你的师父好了。让他指导你,直到符合要求为止。呵呵,火鸟可是我的得意弟子哦!”

“慢着!等等!我没有保姆执照——”辉宇不屈地发出了抗议。

然而面对在龙魂内,好比将陪审团、律师、终审法官等所有权力集于一身的高级教官,投诉从来都是无效的。

“这是命令,明白吗?”雷鸣的话音一落,辉宇顿时觉得,这位可恶的上司已经把心中的大石头全数倾倒到自己的身上了。

“……把所有工作丢给我,自己跑去休假,太可恶了!”望着雷鸣高速消失的背影,辉宇忿忿不平地喊着。他还知道:自己不单掉进了陷阱,而且永远也别想爬上来了。

如果猜测不错的话,云飞那家伙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果然,雷鸣以近乎一模一样的理由,给云飞也找了个徒弟。

“臭老头!你给我记住!”不敢当面顶撞上司的二人组,在基地的门口,紧握着拳头,发出了无奈的咆哮……

第三章暗敌

透过两层不厚不薄的飞行玻璃,辉宇眺望窗外,若有所思。

飞机外的星空,静如不波之井水,美如湛蓝之海洋。飞行在平宁云海之上的波音777客机,有如一只正在海洋上掠翔的候鸟,平稳而坚定。

黑色而静谧的星夜,永远是时间的完美伴侣。

只有在平和祥宁的静夜中,时间才会如此平静地把自己的存在展现在人的面前,让自己的乐声,柔柔地沁入到人的心里。

手上的电子表,滴答滴答欢快地走动着。一秒一秒,不因外界的喧哗与冷寂而快走或慢走,一分一分,提醒着辉宇生命的流逝和宝贵。

忽如其至的一股难以言喻的寂寥,让辉宇发现,业已二十六岁的自己,至今仍孤身一人……

孤独吗?寂寞吗?辉宇自问着:心灵上的孤寂,让辉宇像一个爱情海洋中的落水者般,突然想抓住感情的救生圈。

没有焦点的视线,在虚无的空间里游栘着、寻觅着。终于,在他身旁座位上熟睡的美人儿,用她美丽安祥的容姿,轻巧地攫捕了辉宇的目光。

辉宇慢慢地把身子转向身边的海伦,用右手手肘顶着座椅,以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目光,端详起她来。

如睡美人般的丽人,把头偏向了一边,露出她那粉白嫩玉般的修长颈项,格外亮眼。美丽的金色睫毛,颀长而略微上翘,不时轻灵地颦动着。鲜嫩的红唇,更是不停地散发出莹彩般的诱人光泽,仿佛正在诱惑辉宇,要其一亲芳泽。

我喜欢海伦吗?辉宇自问了一个自己也无法回答的愚蠢问题。

天啊!表面上是色狼,骨子里却是自作多情的大笨蛋。自骂了自己一句之后,辉宇忽然发觉,在自己的视界中,不,在自己的心灵之窗里,海伦的身姿正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的玉容,正在慢慢地变化着,变幻着,渐渐地,变成另一个她……

是她?是她!是她——激动地发现,在自己脑海里浮现的是另一个美倩的窈窕身影,一个深藏在心底多年的美丽身影,辉宇的心,开始激动而剧烈地跃动起来。

我敢肯定,如果不是命运之神的捉弄,我早就捉住你了……我的女神。

但是你,晶……就像童话里最最美丽的森林精灵,只是微笑着,躲开我对你一次又一次的拥抱。

你明亮的大眼睛,像是注视着缥缈远方的什么,总是变幻不定,仿佛一只在看着穿翔于群山峻岭中的白鹤,又好似在望着在天地万物中升腾而起的灵魂……

有一次,我正撩想你那随心灵变幻而变化万千的容姿,茫然对你说:“你就像风信子一样。”

你却突然抬起头微笑着告诉我:“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子。”

你头发散出的甜甜香味,你那牛奶般光洁的皮肤。

你似乎是近在咫尺,柔躺于我身旁的爱人,我伸出手就可以搂住你;你又似乎是远在天边,无法触及的梦中情人,我伸出手,你就会从我面前飞走。

远藤晶……

我肯定早巳捉住了你——我的女神。

但你总是从十字路口的另一边看着我。

患得患失,疑幻疑真,渐渐地,辉宇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只知道自己心灵的方舟,正夹在两个漂亮的倩影漩涡之间,左右摇摆,挣扎不已。虽然无论自己感情的帆船驶进哪一个港湾,自己都会甘心、甘愿,可到底自己最终能否拥抱潜藏在漩涡中央的美丽灵魂呢?

还是说,奋不顾身地冲入漩涡中与激流搏斗的自己,最后还是逃脱不了粉身碎骨的悲惨命运?

“我真是一个卑劣的男人啊——”轻声的自语,让辉宇自嘲不已。看着一个女人,却想着另一女人,这就是男人的悲哀了。

感情,对于人来说,或许是种无害的营养品。

但对一个需要坚定心域的杀手来说,感情,或许就是一种会慢慢腐蚀心灵的毒素。

“最好不要接近女人。”所有的杀手都是这样教训后辈的。

辉宇知道,他本应这样做的,然而,他却无法这样做。

所以,这又成问题了。

不知所措又无法自拔,这就是此刻的辉宇。可笑的,直到此时,辉宇才忽然发现加入龙魂的最大好处就是:并不需要一辈子在血腥杀戮中打滚。

若是自己心中那把无比锋锐的灭罪之剑,真的因爱情而倦怠、变钝,最起码自己还可以打个报告,然后像雷鸣一样,拿着教官的薪水,靠继续茶毒下一代为生。

无法做出选择吗?还是自己害怕因告白被拒而受到伤害?辉宇忽然发现,自己宁愿被追魂拿着剑追杀一个月,也不愿意在此刻解答这条复杂的感情方程式。

所以,他最终决定:一切就交给命运,让它来选择真正属于自己的爱人。

天空,渐渐亮了,晨曦的光亮碰撞溅射在翻腾不已的滚动云团上,进发出夺目耀眼的白光。而且随着翻涌澎湃的云浪不断拍来,光亮大有越演越烈之势。

无法抗拒,辉宇感到一阵眩晕昏沉,急忙收回视线,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

可是,刚才那阵白光却给自己带来一股深入骨髓、瞬间传遍全身的寒意。难以掩饰的莫名不安,卷席而来,好像落雷似地打中了他的头顶,让辉宇骤然间心神迷乱起来。

“妈的,难道这次任务会有麻烦?”敏锐的触觉,就是杀手的生命。很多杀手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甚于自己的理智。清楚明白这个道理的辉宇开始回想刚才的强烈不安感。自然地联想到这次的任务。

目标——李通,前路政局计画处处长,贪污受贿八千多万,导致建设的多条高速公路品质严重不合格,造成交通事故频繁,现逃往J国。

几年前,心知不妙的他,早早地进行洗钱,开始在J国投资房地产,顺利地以另一个面目取得投资移民的身分,为脱逃留了后路。他敛财有方,再加上跟黑社会勾结,短短几年,所得的贿款就像滚雪球一样,滚到了五亿。

或许,就是在金钱的作用下,难以置信地,在案发后,他这个被国际刑警全球通缉的人物,居然逃过警方的围捕,在J国无耻地继续过着富豪生活,延续其罪恶的神话。

正因他如此恶劣,所以龙魂派出了火鸟辉宇。

“只是一个富有的杂碎,我为何会如此不安呢?”辉宇睁开双眼,正正身,抛开不安,思绪再次回到任务上来。

根据高翔的情报:李通住在S市,早年投资的房地产,大多变现了。百分之八十的赃款,都存在J国往友银行。

只要将李通干掉,并将款项转移,任务就完成了。

搭档小恶魔云飞已经在J国S市等自己。辉宇负责清除李通,云飞则转移资金,这是几天前猜拳决定的。

“妈的,我为什么猜拳老输给他!”辉宇郁闷异常。

自顾自地追循着自己个人的思想轨迹,烦躁中的辉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中从嘴巴里爆出的粗言,已经惊醒了沉睡的美人儿,他更没有意识到,在海伦脸部皮肤底下窜流的血液,此时已经产生了不少的变化。

从辉宇身上传来的强烈不安感,如同病毒般传遍了海伦的身躯,让她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无法再继续装睡下去,但她又不想给辉宇知道自己从他喊出第一声之后一直在偷听,所以她发出呓语般的哼鸣声。

“思……”

“哦!你醒了?”辉宇察觉海伦醒了。

“火鸟,你怎么了?”

“没什么!”辉宇力图用理智让自己的脸部神经,在最短时间里回复平淡。

“抱歉,你这可不是”没什么“的表情……难道说,任务有什么问题吗?虽然他们坐的是头等舱,而且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可海伦依然下意识地担心自己的话被人听到,压低了声音。

“没有的事,我们身为补心人,又何惧亏心人的暗算?”辉宇道。

“补心人?亏心人?”海伦奇怪。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亏心事做多了,自己的良心也被狗吃了,所以人的心就亏掉了……至于补心,就是尽可能补回那些受害者饱受折磨的心……”

尽管辉宇反过来安慰海伦,但海伦却知道,覆盖在辉宇精神领域上空郡一片浓不可解的寒冬云雾,却一点也没有露出曙光的迹象。

于是,就在奇异的不安之中,两人踏上了J国的土地。

幸好,这种仿似站立在浮冰上的不稳定摇晃感,并没有维持多久。刚到达龙魂的秘密据点——春风之谷酒店,海伦就收到了进一步的指令:原地待命。等风雷、冷血、追魂到达,再采取行动。

“有变故?”尚未经过整理的惊讶表情支配了辉宇整个脸庞,毕竟,突然改为要龙魂四天王同时出手,证明了此事绝下寻常。

“嗯,我刚刚发现,在李通的帐户上少了五千万。资金的最终流向不清楚,可是根据分析,应该是流入了某位顶级杀手或是杀手组织的口袋中。所以,我马上向上头汇报。”

“的确……身价达到五千万的家伙,至少拥有着与我一战的实力。”辉宇平静地回答道。

心底的不安,得到了证实,辉宇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从来没有谁能够抵挡龙魂四天王的合搏一击,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辉宇非常肯定的语气告诉自己,告诉自己的心,和自己的理智。

辉宇并不是那种没有自信的家伙,他只是清楚,龙魂派其他三人来,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从来没有怀疑过龙魂能力的辉宇,也乐意在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之后,会会那几个平时天各一方,很少有机会相聚的老朋友。

听到消息后,海伦那一度因不安而轻微紊乱化的意识,也重新回到了秩序的平流之中。

一天前,S市,李通宅。

李通从D国专程请来的保安公司高级顾问,正向他介绍这款最新型的防御系统。

“尊敬的李先生,这是本公司最先进的Personalkiller系统(私人杀手系统),以下简称pk,有别于一般防卫系统,正式版的pk可以帮你直接杀死侵入贵府的所有闯入者。事实上,此刻贵府正在一百三十支由电脑控制控制的自动步枪的全方位保护下。”

“那控制枪枝的电脑会不会……”李通谨慎地发表疑问。

“放心,区域网路的仅仅是警报用的视像系统,所有攻击武器的电脑,都是完全独立的。

总之,没有佩戴识别卡或者走在非指定路线的人或动物,都会在没有得到警告的情况下,在一秒钟之内遭到灭杀。“轻轻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顾问彼特显得相当有自信。

“那护卫的识别卡会不会……”转头望向站在顾问背后那些身材高大魁梧的护卫,李通再次恰如其分地提出了疑问。

“先生不用担心,首先,负责房屋内部保安的,依然是先生您的旧保镖,我们的人并没有进入内屋的权力。其次,我们的保镖,全都是空手道黑带、自由搏击以及射击高手,识别卡被夺是不可能的。”面对李通对自己公司实力的一再怀疑,彼特显得有点不高兴,尽管如此,他还是礼貌地回答了李通的问题。

可是,冷冰中带有强烈嘲讽意味的问话,再次传人了他的耳朵里。

“是吗?”

近乎讪笑的恶意毒气,开始充满了整个房间,无法忍受,彼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愤怒的血液正从激动的心脏猛然泵出,通过粗胀的颈部动脉,电射向不满头颅。

“先生你……”话刚出口不到一半,彼特就发现了李通及其侍卫的异样了。

惊讶、愕然、不解、迷惑,各种奇怪的表情,纷纷通过他们张大的嘴巴和曲扭的面容,生动地诠释了出来。

难道说……

仿若投进平静湖面的惊石,可怕的声音,再次从静默的空气中荡漾开来。

“无能的肥猪,只配洗干净脖子等着宰。”

没有敌人,只有恐怖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回荡着。

不论是李通的人,还是彼特的人,都在惊讶莫名地彼此对望着,审视着。如果不是清楚对方从刚才开始一直都没有开口,他们早就拔出手枪,对射起来了。

“谁?”李通胆大心细地暍问道。

“谁?”绝妙地,那声音以不同的声调,做出了相同的反问。

“出来!”李通再暍。

“出来!”声音也再暍。

“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在这儿!”

“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在这儿!”

李通在怒暍,声音也在怒暍。同样的句子,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但在各人不断扫视旋转的视网中,依然找不到对方存在的蛛丝马迹,更不要说生命的烙印了。好像说话的是个幽灵,从地狱中爬上来的幽灵。

空洞幽冥的问答,仅仅维持了三句,就让明亮的空气,染上一层死灰般的黯淡。

大厅里,至少有二十个保镖,可是每一个人都发现,无法从彼此的身上得到饱含力量的安慰。所有保镖都自觉自己是个在死神口袋中苦苦挣扎的可怜虫,而不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

敌我难辨,神鬼莫测。这份压力,这份恐怖,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而惊恐的骇浪,传人收到龙魂帖的李通心里,更是得到无法言喻的可怕叠加,仿佛在高速公路上因他而死的冤魂,全都在此时此刻跑了出来,宣示着他们临死前强烈无比的求生欲望和极度怨恨的愤慨。

不过,最让李通咬牙切齿的是,那些刚刚才宣誓将用生命来守护自己的保镖们,竟依旧像木头人一样,惊愕地呆立在原地,好似他们用来积存勇气的袋子全都破了一个大洞。

如果说,他们刚来时表现出来的是钢铁打造的刚毅,那么在这里,所谓的钢铁,大概只是劣质生铁的代名词吧!

意识到自己还得靠这些家伙保命,李通用力地抖动了自己的眉毛一下,厉声道:“你这个缩头乌龟,如果你敢把头探出来,我一定会把你揍成肉酱。”

这次,空气异常地沉默,也没有传来一模一样的喝骂,什么都没有。

时间,就在静寂中平然地流逝着,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剩下的,只有二十几个大男人粗重而不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天花上空调散流器的排气声。

李通忽然发现,原来安静,也会这么让人害怕,这么让人惊恐,而且自己说的那句话,原来也可以非常适合地用在自己的身上……

突然,在他的背后,好像有人用冷笑的目光拍了拍他的身子,他用苍白的心认定那肯定是他。虽然事实上,并没有任何人对他做出这个动作,不过在他的精神幻界里面,已经将这个躲藏在寂静空气中的男人视为无所不在的幽灵了。

奇怪地,在李通的潜意识中,眼前那些拥有壮硕体格的保镖们,在气氛越来越险恶的空气中,身形却变得越来越小。

自觉自己在失去这些“群山峻岭”的掩护后,自己弱小的生命,将无比凄惨地暴露在越发稀薄的空气中,李通终于意识到:自己需要一棵大树,一棵可以真真正正帮自己挡住正义的阳光,让自己永远安稳地活在黑暗世界中的大树。

大概躲在黑暗中的他,就是自己最想要的大树吧!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玩弄了自己这群人这么久,依然没有出手加害,李通此刻更少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来的不是龙魂的人。

再仔细想清楚,自己手上能够吸引人的东西,就只剩下钱了。

于是他有了算计,一颗悬在半空飘荡不已的心,也开始安定下来了。

他非常礼貌地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鞠了一躬,以示尊敬,然后朗声道:“对先生的傲视群雄的实力,小的万分佩服。要是先生想要小人的命,请自便。若是先生想跟小的谈点别的什么……一切好说。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话,请现身一见。”

“……如你所愿!”萦绕在大厅上方的冰冷气息,宛如被吸尘机吸走的扬尘,随着话音的落下,消失得无踪无影。大厅通向房屋庭院的和式大门,“呼”地一声,无风自开。

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潇洒地双手抱胸,倚靠在一棵樱花树下的蒙面男子。

李通想像不出,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会穿着一身黑色的标准忍者服,在大白天里毫不神秘地站在自己那防备森严的院子里。

会这样做的,只有两种人:一、白痴;二、高手,绝顶高手。

现在看来他是后者,因为姑且不论布置在庭院里那三十支自动步枪为何没有开火,单凭他那份被二十个保镖用长短枪械指着而面不改色的过人勇气,李通就知道,他绝对是后者。

识时务者为俊杰,李通一向奉之为金科玉律,他轻咳一声,示意自己和彼特的人收起武器。

事实上,所有保镖都知道,自己是打不过庭院里这男人的,只是象征式地拔出武器而已。

李通刚示意,他们就如释重负地垂下手。

“请问……该如何称呼先生?”话刚出口,李通就有点后悔了,但很快又不后侮了。后悔,是因为他的声调,十足一个谦卑的奴才。但不后悔,是因为龙魂帖开出的条件,就是要他交出全部非法所得,同时回K国自首。自知自首必死,与其这样,他不如放手一搏,最起码他还有机会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大部分的财产。

所以,他又不后悔了。

陌生男子的黑袖一拂,一朵美丽的樱花,像变魔术般出现在男子的掌心中。送到鼻子边闻了闻,男子施施然地转身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是屠龙者就够了。”

“屠龙者?”

“知道吗,屠龙跟杀蛇差不多,最简单的方法不是攻击什么要害,而是让它的脖子自己打结,用它自己的力气勒死自己……”仿佛蕴合了某种奇妙的韵律,李通觉得男子的说话,在越放越慢的同时,声音里那种不可抗拒的磁性也越来越明显。

更可怕的是,男子的瞳孔,也随着声音的变化,而变得越来越大,越发红亮起来。点点腥红,片片血光,异样的幽瞳中,好似正释放着某种致命的死亡音符。

冥冥幽幽、莫可名状,说不出的诡异,让大厅里飒爽的秋意直接把自己的领地让给了冬之女神。

可怕的感觉,再次闯入李通的心,飞快地纺织出一片恐怖的谜云。

谜很快有了答案,明显地,忍者先生这次的出手,并不是针对李通,而是那群保镖们。

身材高大的保镖们,现在看起来更像一头头被拿掉胆子的黑熊,空有一具庞大的身躯,却没有丝毫作用。

但恐怖的并不是这个,让李通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原本一脸坚毅、仿似不畏任何风雨的家伙,现在竟然慢慢地举起手,把手中的枪械缓缓地对准了自己的头颅。

彼特的保镖是这样,连自己的保镖也是这样。脸部肌肉不停抽搐着,眼角也在不断地跳动。原本明亮的眼睛,现已蒙上一层混乱的猩红血丝。

催眠?李通和彼特把嘴巴张大到极点,过度的惊讶,却让他们发不出一点声响。他们只能用恐怖的表情,看着保镖们慢缓地扣下板机。

“不——”所谓惊天动地的声音,仅回响于两人的脑海里,根本无法冲出那可怜的喉咙。

他们能做的,只是用劝求的目光,望着庭院里的忍者大人。

“……算了,无能的狗熊,留着也好,最起码可以用自己堵着下水道,下让老鼠爬上来。

李通!“

突然被叫到名字,李通整个人惊醒过来,连忙道:“是,是,是!”

“五千万,在剩下的十天中,我负责杀死龙魂每轮攻击中的最强者。”傲然伸出右手的五个手指头,忍者以不容反驳的口吻说道。

“好,好,好!”人死了,留着钱也没用,如果说眼前这家伙真的能把什么龙魂的天王级杀手干掉,自己活命的机率肯定会大大提高,李通想都没想,马上就答应了。

忍者轻轻点点头后,惊奇的事情再次发生。

有如一个被风快速侵蚀的沙雕,忍者的身体,竟在二十多人的注视中,慢慢飞散,变大。

感觉上,他就是一块被拆散的拼图,在风吹中,一块一块、一片一片地消失。

“天呐!太神奇了!”虽然对这个抢自己生意的忍者没有任何好感,但彼特对这个在三秒钟之内消失在空气之中的神秘人,依然佩服不已。

直到此时,那二十个保镖,才大病一场似的,瘫软在地上……

三天后,春风之谷酒店,秘密房间里。

“什么?这么多?”望着风雷递过来的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军火清单,云飞吃惊得大叫起来。

“嘿嘿!你上次偷工减料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呢!如果你这次不照办,我会让你知道用你的皮做出来的人皮鼓是什么样子的。”近乎威胁,不,简直是威胁,风雷把他那足以一巴掌打死一百只蚊子的巨型熊掌,放到了云飞的肩膀上。仿佛只要他轻轻一用劲,就可以听到“咔嚓”的骨头碎裂声。

“呃……”可怜地,云飞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辉宇。毕竟在四天王中,火鸟一向是老大,如果他为自己说话,那风雷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吧!

可是,辉宇一把拿过清单之后,不单没有帮云飞说话,反而要云飞多加配两套榴弹炮给风雷。

看着风雷这个金发大块头,像得胜凯旋的狮子般,摇头晃脑地走出门,云飞气得不行了。

风雷刚关上门,云飞就用吃人似的眼光,死死盯住辉宇,道:“亲爱的老大,拜你所赐,我们的预算又超编了。请问老大先生,你是不是准备兼职当牛郎,替小弟摆平账目上的赤字呢?”

辉宇笑着摆摆手,道:“你难道忘了,风雷是狮子座吗?要知道,狮子座的家伙,一般都是好大喜功,贪大求全而不惜代价的。”

“……”

“呃,狮子这种猫科动物嘛,脑袋很大,脑浆却很少。通常只有巨大的身躯,才能配合他那无限膨胀的个人魅力。所以对付这种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尽量满足他的要求,然后偷偷地在他的薪水中把钱扣回来就好。”

云飞苦笑,但他现在明白,为何火鸟可以当老大了。事实上,云飞也清楚,给风雷再多的军火,他也只有两只手而已。身为诱饵部队的他,是不可能把十吨军火全部用光的。即便是这样,云飞心里还是有种被人拦路打劫,全年薪水不翼而飞的不快。

龙魂意识到李通请来的家伙,已经超越了A级任务的危险评级,所以才调高任务评级,变为S级,重视地把四天王全调来了。

计画其实很简单,由风雷那蛮汉吸引和击杀对方的高手,再让其余三人迅速潜入,完成任务。

“为何要四个人?”冷血曾问高翔。

“哦!是这样的,李通所投靠的黑社会总部离李通家不到五分钟车程。那里至少有五百个配有轻型武器的黑社会分子。李通家附近就是密集的居民区,我们不想事件演变成大屠杀,所以希望能在尽可能不惊动外人的情况下,尽快完成任务。”

停了停,高翔接着道:“那里有一百三十支装有红外线瞄准器的全控攻击步枪。如果不是你去的话,其余两人会很麻烦。但李通的房间大门,有一道风雷也很难破坏的电子锁……”

“要我去?”追魂冷然问道。

“的确。”

“好。”

“那……火鸟就负责拷问和行刑。”

“嗯!”

于是,一切就这样敲定下来了。

在大家散去后,海伦却一把拉住辉宇的骼膊,眨动着漂亮的蓝眼睛,问道:“那我负责什么?”

辉宇立感头痛,毕竟,在高手相搏的擂台上,是不可能有菜鸟出手的机会。不过,辉宇就是辉宇,脑袋就是灵光,不消一秒,答案就出来了。

“在我们撤退后,你负责用声线转换器报警好了。”

“什么嘛!这么烂的工作……”海伦撒娇式地扭捏着。

“……你知道我为何加入龙魂吗?”

辉宇的话,让海伦的眼睛里顿时多出一份好奇的神采。毕竟,对于一向崇拜火鸟的海伦来说,能够了解这位在龙魂后辈口中传奇人物的过去,是一种莫大的荣幸。或许说,此刻她的心情更像是经过一天一夜的排队,终于得到心目中偶像亲笔签名的追星一族。

所以,她马上放弃了抱怨,向辉宇追问起来。

“龙魂跟其他组织最大的不同,在于龙魂更珍惜生命。或许,在黑社会中,再没有什么东西比人的生命更廉价了。但对龙魂来说,廉价的只有恶人的生命。只杀坏人,不伤好人,这就是我加入龙魂的最大原因。”

“喔!”

“所以,你的任务其实也很重要哦!你也知道,冷血那家伙有时候出手不分轻重,如果你报警太迟的话,或许就会有无辜的牺牲者了。”轻轻按着海伦的肩膀,辉宇以一种哄小孩式的长辈口吻,对海伦说道。

没有回答,眼睛里有点红红的、现出异样神采的海伦,只是重重地点了两次头。

计画展开了,近乎是示威游行般,风雷那辆满载着十吨军火的红色大卡车,驶进了李通家宅所在的B区一个仓库里。

这么夸张的一辆大卡车,即便是在风平浪静的日子,也相当引入注目,更何况在这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日子。

长长的煞车痕,略微迟钝的拐弯,明明白白了地告诉了在附近望哨的保镖以及黑社会喽罗,这车子有问题。

车子驶进B区不到十分钟,就有上百条的消息,传到李通以及神秘忍者的耳中。

“这……太夸张了吧!肯定是诱饵。先生请勿出动。”李通谨慎地提醒着忍者。

“……的确夸张,可来的若是龙魂四天王中的风雷,那就是正常。”他沉吟着说道。

“风雷?那个只用一挺重机枪,就干掉皮特奥卡马整个中队的家伙。”联想到风雷那毁灭性的进攻方式,李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在沙发上不停地挪栘着身体,浑身不舒服。

“……”没有说话,忍者转身就往外走。

“喂,先生等等!如果来的不只一个呢?”意识到他一走,自己的最大靠山就没了,李通开始有点着急了。

“……对付你,一个天王已经有余了。”他冷冷地道。

“但……但……若真的不止一个……”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把其余三人的头颅,放到你的坟前拜祭你。”似乎急于拜托李通那尖锐的吵叫声,忍者转瞬消失在微冷迷茫的空气中。

繁华的都市,渐渐进入了夜神的领域。昏暗的街道上,马达声嚣。太阳下负责任地把照明的重任,丢给了各色的车灯、路灯、门灯、霓虹。五光十色开始从那些随处可见、高矮不一的钢筋水泥丛林中绽放。

但跟那些高大夺目的摩天大厦相比,被其包围着的低矮古老庭院,就显得幽雅别致多了。

事实上,住在这种价值几乎等同于文物的庭院里,只是权贵之人的特权。李通把这里作为自己的家宅,无可否定,这也是荣耀的一种。

但无论那盘绕在家宅上的荣光多么耀眼,家,始终是一个迎向问题的地方,一个无法回避问题的地方。

今夜,李通的宅门前,来了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黑夜中降下的暗色大幕,合身地盖在了此人的身上。他似乎就是从浓浓黑暗中融分出来的黑影,神秘而可怕。天上的星光、地上的灯火,照落在此人身上,显得如此零落,仿佛在不久后更会颓然暗去。

他飞快地动了,好比侵蚀光明的暗影般,飞快地从一块阴影婉蜒窜到另一块阴影中。

无法察知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总之,他迅速地打开了大门,进入了庭院。

庭院里死寂一片。有的只是萧瑟秋风吹拂下的唏嗦叶响。如果不是那一尘不染的地板在炫耀地反射着干洁的亮光,大概会被外人误以为这是一栋空宅。

夜,是寂寞的,冷清的。

但也只有非常之人,才能从这寂寞冷清中,发现暗存在阴黑角落里的喧闹,以及危险。

不需抬头,冷血就知道,自己的体温,已经触动了一台红外线警报器,而他连带着的自动步枪,正飞快地瞄准自己。

奇妙地,在自动步枪的独立电脑中,却出现了以下字样:“闯入者,温度摄氏36·8度……闯入者,温度31·8度……闯入者,消失……确认!闯入者退出攻击范围。攻击…

…取消!“

人就站在枪口前根本没有动,只是冷血的体温改变了。

宛如从山顶倾泻而下的瀑布,在短短三秒钟之内,冷血的皮肤表温,就从常人的36·8摄氏度,降到此刻的环境温度——2l·2摄氏度。

所以对于那台红外线警报器来说,此刻站在枪口面前的,只是一大团跟空气没有任何区别的物体。

龙魂四天王,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异能,而冷血的异能之一,就是调节自己的体温。

旁人无法想像,连科学也无法解释,但他偏偏能做到。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只知道,在自己强烈的意念驱使下,自己可以通过减慢呼吸、降低心跳等一系列动作,达到降低体温的效果。

“我的名字,可是冷血啊——”冷血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低音笑道。耸耸肩,冷血大摇大摆地向内院走去。

第四章兄弟

三分钟后,跟随冷血脚步来到内院大门的辉宇和追魂,看到了正悠闲地靠在门口吸烟的冷血。

不用说,附近所有的监视器、自动步枪什么的,都被他摆平了。

“保镖呢?”辉宇轻声问。

“外面的正在睡觉,里面的……正在跳软脚虾舞。”说完,冷血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冶血……”凝望着冷血的背影,追魂仿佛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算了,他一向都是独来独往的。反正这里有我替你把风就够了。”辉宇道。

“好。”没有多余的话语,追魂轻轻脱下自己左手的手套。

纤纤玉手、春葱柔荑、羊脂美玉、天雕神刻,这些一大堆的赞美之词,本来是献给美人的柔手的。或许只有在神话中,才能出现如此完美的手。在现实中,能够配上当中任何一个形容词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无论多美的手,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缺陷,过黑、偏白、稍粗、太细,即便是最美丽的舞蹈家、芭蕾演员的手,都有其瑕疵的一面。

可是,对于追魂的手,辉宇却只一个形容词:完美。

完美?怎么会?不可能!

也许,不知底细的旁人会无法想像,而且觉得可笑,觉得完美这个词怎可能拿来形容男人的手,杀手的手。

但事实就是事实,追魂的左手,的确是玉手,比女人的手还好看,比天使的手还完美,大概,只有女神的手,才可以与之媲美。

偏偏这么完美的手,只有一只。追魂的右手由于长期使剑的关系,足可以用“爪子”来形容了。

不过,辉宇却知道,这只仿佛加装上去的天生左手,不仅在外形上非比寻常,而且内里还蕴藏着不为外人所知的超凡异能——回想。

不可思议地,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追魂的左手摸上去,追魂就可以知道:此前动过这件东西的有什么人、做了什么、此刻在哪个方向、距离大概多远。

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追魂自己也不清楚。

辉宇猜想,追魂大概是感受到某人在该物件上残留的精神力,然后再锁定同样频率的精神力,一路追踪下去。但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辉宇不确定,他曾经问过追魂一次,可那家伙的眼神当场就变成吃人老狼……

更妙的是,就在此时此刻,辉宇再次感受到那种吃人老狼的凶光。

“呃……”看见追魂眉宇上黑云急聚,辉宇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他知道,追魂不喜欢别人看他的手。

“火鸟,知道吗,到现在为止,只有七个人看过我的手。除了你之外,其余六个已经在地底下了。”

不知为何,辉宇突然觉得追魂的声音很冷。

仿佛应和着追魂身上散发的傲然冷气,树上的樱花突然霏霏地落下来。

“呃……抱歉……”辉宇开始流冷汗了。

追魂的手,就是他心中那绝对不可以侵犯的领域。现在自己侵犯了,很难说会不会……

正在不安的当儿,追魂却突然展颜一笑,道:“怕什么,手套是我自己脱下来的。”

追魂的脸本来是那么冰冷,那么僵硬,使得辉宇时常会联想到一匹在雪地上流浪的孤狼。

但等到他嘴角掀泛起淡淡的笑容的时,他这人竟忽然变了,变得那么平和,那么亲切,那么可爱。

忽然想起只有自己和风雷见过追魂的微笑,辉宇心也安定下来了。

“你这家伙,吓死我了……”嘟囔的当儿,辉宇不由得想起上次追魂的手套被划破,追魂当场把那家伙砍成十八块的恐怖场面。

“我杀人从不怕麻烦,但我却怕麻烦让我杀不死敌人。”

“麻烦?你说我吗?”

“……算了。”突然把话题打住,追魂轻轻把左手按在了钛金属做的密码键盘上。

“5……3……5……4……1……6……8……哪个笨蛋想出来的?”低骂了一句,追魂开始戴上手套,用右手开门。

“谢谢!”

没有回答,追魂只是友好地点点头,随之将自己的身躯隐没在迷蒙的黑暗之中。

这就是龙魂的规矩:行动人员达成目标就马上撤离。中伏而无法撤离的人员,再另行营救,绝不把所有人同时暴露在情况未明的危险地方。

礼貌地跟追魂告别,辉宇知道,接下来就是自己的表演时间了。

看了看地面上那个专程拿来的大箱子,辉宇的脸上,露出悠然的笑容。

最后的大门,打开了。

李通和仅剩的四个保镖,都紧张地将手枪瞄准了大门口。

一秒、两秒……五秒……二十秒,在恐怖的死寂中,半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更没有人冲进来。

不习惯于手枪的沉重,李通的手开始有点酸了,可他依然努力地举着。

突然间,一个保镖惊叫起来:“毒气——”

不单是他,其余四人也察觉到一股强烈刺鼻的刺激性气体,正如死神的魔爪般,开始在密闭的房间里张扬地蔓延着。

没有选择,保镖们下意识地掏出防毒面具,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一道突如其来的白亮强闪耀住了所有人的眼睛,同时,一条漆黑的人影,猎豹般从房门口冲了进来。

闷哼、低吟、重物坠地,混乱而连绵的杂响过后,半跪在地上的李通发现,一个黑衣人昂然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

没有回答,黑衣人的脸上显露出审判者特有的微笑。

黑色的天幕,延缔到天边。

秋风扫落叶,落叶随风舞。

如此景色,让完成任务的辉宇心中腾起莫名的感慨。

或许,在那繁华背后的天空:水远像那黑夜般,乌墨一片。

但对于自己这种净化黑暗的光明使者来说,没什么比得上能让腐叶重归大地,造福苍生更好的事情了。

刚才,自己成功地从李通的口中套出了银行帐号和密码,并用手机传了回去。现在,云飞那家伙该摆平一切了吧!

开着车子,感受着飘然拂来的清爽夜风,辉宇惬意地享受着成功余韵所带来的慰藉。此时,耳朵里的通讯器忽然发出了窃笑般的声响。

打开开关,辉宇笑道:“怎么样?那家伙很肥吧!”

“的确很肥,不过肥过头了。”职业的敏感性,让辉宇马上从云飞那紧促的话语中听出不好的苗头。

“被追踪到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辉宇用近乎责怪的语气问道。

“我们这边没事,反而是以匿名慈善家汇入国际儿童慈善基金的那笔款项被人追踪到了。”

“什么?你难道没有……”

“你知道,龙魂向来只保存必要的行动以及发展费用。大部分的钱,都是捐给慈善机构的。事实上,被追踪到的,就是这笔被转移到第三国,拆分成十几笔的钱……”本来云飞还想细说下去,但辉宇打断了他。

“算了,过程省略。告诉我,那家伙在哪里!”

对于辉宇的反应,电话另一头的云飞并没有感到意外。但似乎在为要除掉这种程度的对手而惋惜,他停了一下才用稍微带点迟疑的语气问道:“……要清除吗?”

清楚知道什么程度的高手,才值得云飞为之可惜,辉宇也显得很无奈。

“……滥用正义之剑只会让其蒙上罪恶的黯色。不流第一滴血,就不会有最后一滴血。

假如可以的话,最好不动他。如果不行,再用失忆剂。“辉宇果断而沉重地回答道。

云飞短暂地沉默了,仿佛在细细体会着辉宇话中的味道。过了几秒,他静静地说道:“谢谢。”

“……不用。对了,他很强吗?”

“他的动作隐密且小心,在追查我们的同时也做出了大量的反追查的动作。可是说他是顶级的电脑高手,但跟龙魂的电脑搜查组相比,还差了点。我们已经查到了,他就在你附近,看样子应该是家用埠……嗯,我直接把他的位址输入你的手提电脑好了。”

“好。”关掉通讯器,辉宇心中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是没有根据的预感,又好像是单纯的杀手直觉,整个人的思绪混沌,仿佛自己即将要品尝到的,是一碗同时加了糖和盐的麦片,根本分不清味道到底是甜还是咸。

昏夜中的霓虹,让人头脑昏乱。高速公路上的路灯光,次第分呈在辉宇的眼前。在拂然的夜风中,辉宇借着秋之夜的微冷之意,冷却着自己的思绪。

怎么直到任务完成,自己心底那种强烈的不安,依然无法消弭。

难道说,是身为诱饵的风雷出事了?不可能,风雷的诱饵小组,至今的报告,依然是正常。而暗装在行动人员身上的生命探测器,显示风雷根本没有受伤。

那……李通高薪请回来的那家伙,到底在哪里呢?

莫非,他……就在我的后面?不可能,上高速公路之前的收费站里,有龙魂的人。如果有异样,他肯定会有报告的。

很快地,辉宇放弃了无谓的猜测。他就是这样的人,虽然心思细密,但拿得起,放得下,绝不会让不必要的东西,塞满自己的大脑。

接着,在跟海伦的通讯中得知员警已经赶到李通的住宅后,辉宇松了一口气,把全部心思放到下一个任务上,并提前设想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及其对应之策。

五分钟后到了。在离目标五百尺的转弯处,辉宇下车,隐匿行动,穿行于黑暗的树影屋角之间。

展现在辉宇眼前的,是一栋矗立在半山别墅区的独立两层小别墅。因为附近人烟稀少的关系,目标看起来比想像中更好下手。但辉宇还是审慎地向云飞告知了此处的情况。

“这样吗?我刚才查了一下,户主是M国人,长期不在。但在这里有很多朋友,所以说不定此刻在里面的到底是谁……你不觉得这很不寻常吗?拥有世界一流电脑水平的家伙,家里的防范竟如此疏忽?这样子好了,在你附近还有一组队员,我调他们过来,你等十五分钟再进去。”

可是云飞谨慎的提议,被辉宇否决了。

“修补破掉的羊圈,当然是越快越好。这种时候,沙漏里的沙子比黄金还要宝贵。所以单刀直入,就是最好的办法。”

云飞显然着急了,在话筒另一边忙道:“笨,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实力。但对方的高手至今没出现,你没有必要去冒险。五千万身价的杀手,绝对不比你差……”

辉宇打住了云飞的话,平静地道:“别把两件事扯在一起,刚才我已经确认过没有人跟踪了。假如我连这都判断错,那就别叫火鸟了。”

停了半秒,辉宇接着道:“我知道,这种别墅随时可以藏几十个人进去。但是以我的经验判断,这里的难度顶多只有D级。所以,没有必要用自己的想像给自己制造困扰,只管行动就是了。”

说完,不管云飞的反应,辉宇关掉了自己的通讯器。

在辉字眼中,谨慎的行动方式虽然意味着更少的风险,但若真碰上了,那必定是不由自主的风险相磨难。与其被命运牵着鼻子,无奈地面对未知的未来,他更愿意选择我行我素,在与众不同的风险苦难中,得到与众不同的成功辉煌。

不过,此刻的火鸟辉宇,还是不得不充当潜入者的角色。拿出小型潜望镜,仔细地观察,找出一条闯入的路线。

像猫一样敏捷的身手,让辉宇不费吹灰之力,近乎无声地越过花园,潜入别墅之中。

事情比想像中简单。不要说守卫,连报警系统都没有,甚至连窗户都没有关好。

辉宇很小心,拿出窃听专用的远程收音器细听了好一阵子,确定附近没有动物,才直接从窗子翻身进入大厅。因为对于自己这种闯到别人家里的不速之客来说,猫猫狗狗都是难以想像的噩梦。

月色温详而柔和,透过随风而动的斑驳叶影,斜斜地洒射在大厅的木地板上。从窗口闯入的秋风吹拂起低垂的窗帘,发出呼呼的响声。

仿佛紧随秋风的脚步般,辉宇用侦探般的审慎,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子很大,但明显地,正如云飞之前所说的,屋主跟房客不是同一个人。可从那些看起来跟原先装饰不协调的私人物品看来,房客在这里住的时间也不短了。

没有主人式的随意,也没有旅馆临客般的乱来。如果说要辉宇下定论的话,房客的所为更像是中短期的度假。

所以辉宇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定:如果是随时撤走的家伙,那就更要摆平了。

然而奇怪地,从进入这间房子开始,辉宇就有种奇怪的熟悉感。感觉这里的某些物品,好像是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似的,可是到底在那里见过,又说不上,仿如在偌大的记忆图书馆里寻找一本尘封已久的旧书,怎么也找不到,想不起。

谨慎而缓慢地走上楼梯,辉宇心中的熟悉感更加强烈了。

熟人?不可能!

越来越熟悉的感觉,在辉宇心中的天平上不停添增着颇具说服力的砝码,但是尽管他有这种认知,长期栖息在他心中的理智,却不断告诉辉宇,现在他在敌人的地盘。

下一秒钟,这种理智和情感的煎熬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达到了终点——辉宇看到了自己的相片,一张五年前的合照。

在湛蓝的天空下,左边那个仰天大笑的人是自己,而右边那个拽着自己骼膊的人,应该就是此刻要找的人,自己以前的好兄弟——扬阳。

这……未免太巧了吧!

如同理智的汁液,已被感情的重压所榨干,辉宇发现:在自己此刻那个仿似干柠檬的大脑里,竟然找不出一个句合适的话语,可以形容此刻的尴尬和怪异。

难道说,假如扬阳真的是敌人,自己就要一枪把他的脑袋轰掉?

近乎凄苦的眼神,看着扬阳那张同样充满阳光活力的笑脸,辉宇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在临别时送给扬阳的散文诗。

在陡峭的悬崖上,幼鹰正舒展着有力的翅膀。

碧蓝的天际,是它向往的乐园。

舒适安逸的窝儿,巳不再留恋,刚健的身躯渴望暴风雨的洗礼。

去吧!

不要让恐惧阻碍,在那广阔的蓝天下自由翱翔,追寻自己的梦想,追寻自己的希望。

哪怕会挫折连连,哪怕会伤痕累累,因为你是鹰,天空的王者。

熟悉的祝福,勾画起段段单纯而美丽的往忆,辉宇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出手的理由。

卧室里传出的低微鼾息,辉宇知道,在里面的就是扬阳和他的爱人——雪。

此刻虽然刚从感情和理智的漩涡中爬出来,但辉宇依然显得相当为难。

自己是不会再出手了,可是到底应该怎样做呢?莫非真的要我就这样拿着枪,闯进老朋友的卧室,在很可能衣冠不整的两人面前,大声喊“很久没见”吗?

在辉宇那深黑色的瞳孔里,开始罩上一层深思的云雾。

几秒钟之后,辉宇做出决定了。

没有惊动两人,轻手轻脚地回到楼下的客厅,辉宇轻轻地拿起电话,拨打自己那个今天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使用的手机号码……

两分钟后,在扬阳寓所附近的一个电话亭里,凭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辉宇正拨打扬阳的电话。

一如所料,懒洋洋的“嘟嘟”声,足足响了十几下,话筒的另一边才传来了杨阳那熟悉而略显恼怒的声音:“谁!”

想起扬阳曾经说过“把男人从甜蜜的春梦中吵醒,足以让那个男人跟你决斗”,辉宇不禁“呼”地笑了出来,用调笑的声调,向话筒另一边说出了这样的话。

“辉宇?”很明显,愕然的成分远多于惊喜。

“呵呵!没什么,我来这里旅游,忽然想起你住在这附近。所以就打个电话,想找你出来聊聊,叙叙旧。”辉宇力图用平淡的语气,编绎着这段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

果然,话筒的另一头,剩下的只有异样的沉默。

不用假设,辉宇也能知道,话筒另一边的空气,正因紧张不安而凝结着。扬阳不是笨蛋,过去不是,现在更不是。他很清楚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也会马上把刚才的事跟突然造访的自己联想到一块。

但这又怎样呢?自己并没有多余的选择。自己没有,他也没有……

电话中,传来了扬阳略微走调的声音:“哦!是你这臭小子,我就说,会三更半夜把人吵醒的,除了你就没别人了嘛!没想到你这么记仇,我几年前对你做的,你竟然完封不动地回赠给我。对了,你在哪?”

辉宇知道,扬阳的话是对雪说的。也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扬阳都会答应。所以他直接说出了一个地址,那是山脚附近,一家通宵营业的面店。

“好!我十分钟后到。”扬阳答应得很爽快。

“嗯!十分钟后见。”断线了,辉宇把那变得沉甸甸的话筒,重重地挂回公共电话上,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暗道:扬阳,幸好你碰上的是我。如果不是我,或许……

没有想像恶梦的勇气,因为辉宇实在不敢想像,雪变成泪人的那个样子。肝肠寸断、心碎万片,那悲凉的景象,太……

理智的闸阀,适时地挡住了紊乱思绪的不断波连:心灵的波涛就这样无力地拍打在心房的堤岸上。让辉宇有点痛,也有点苦,但仅仅是“有点”而已。

因为在此时,自己还可以用自己的手,昂然地挡住这一切。接下来,就看扬阳如何选择了。

茫然地凝视着黑色的夜空,辉宇有点怅然地甩甩头,双手插着口袋,走向山脚。

如春的暖意,驱走了残秋的冷寒。

如昼的光亮,挡住了深夜的漠然。

没有过分热情的招呼,有的只是近乎自助式的服务。只需几个小钱,就可以得到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所以,辉宇对山脚的面店很满意,也很庆聿。

缥缈的热气,从碗中腾腾升起。看着这轻灵幻动的热雾,辉宇自然地想五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

五年前那个夏天,自己站在窗前,默默地凝视着窗外那浑沌黑糊的夏日夜空。

窗外的夜色就像不断渗入黑墨的水池般,越来越浓,仿佛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谁又能搞清楚,在这巨大的黑幕里,究竟包含着多少欢乐?多少悲哀?

没有人愿去搞清楚,因为,他们所追求的只是欢乐。

自己的心情跟窗外的夜色一样,黑沉沉的。

到底要不要把那封信交给扬阳?不知道。在矛盾漩涡中的他,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那是一封辞职信,已经写好几天了,但一直放在那里,没有动过。

当时的自己,是一家金融机构的业务主管。在业界里也算得上小有名气,由于表现出色,被一家有名的跨国集团看中,以一连串足以让任何一个业者心动的优厚条件,邀请自己加盟。

事实上,拥有某优质大学金融和化学双学位的自己,无论是能力还是学历,都完全有资格胜任这份工作。

但自己犹豫了。犹豫,只因扬阳。

当年,刚刚走出校门的自己,就像一个徘徊在螺旋迷宫里的小孩,完全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三个月,足足三个月,找不到一份适合的工作。

仿徨无助,不知所措,整日像盲头苍蝇般乱撞着。就在这时,自己遇上了扬阳,此刻的他,是一家新成立的金融机构负责人。

“我无法给你保证,只能给你机会。想跟我闯一番吗?”扬阳是这样说的。

“……你相信我?一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自己睁大了不解的眼睛。

“害怕了吗?”扬阳的笑容,仿如一头正在坏笑的老狼。

“笑话,我会害怕啊?闯一下也好,反正我年轻,输得起!”

于是,自己就跟着扬阳,和一帮同样有冲劲的伙伴,为了自己的理想打拚起来。

三年过去了,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雨,流过多少泪水,终于由原来的没没无名,发展到已经拥有稳定客户的中等金融机构,自己在扬阳一手带领下,由一只菜鸟成长为一只能展翅高飞的雄鹰。而自己对他的认识也越来越深,私底下总是称他为“狼”,因为他骂人时,比狼还凶。

但狼骂人,却总是出于善意,每次被骂,得益的总是自己……

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会在机会和友情两条矛盾的岔路前难以取舍。

夏风中,夜色越来越浓了。

忽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正在矛盾宇宙中沉思的自己,拉了回来。

“靠!这么晚了,谁还打电话过来。”自己骂骂咧咧地去接电话。

“辉宇,在家吗?”这是扬阳的声音。自己愣了一下,暗道:难道他这么快就收到风声?

如果此刻的自己已经做出决定,那自己的回答必定是决然的。但自己还没有决定,更不希望让突如其来的变故,使自己和扬阳的友情提前出现不应有的裂痕。

没有正面回答,自己有点心虚地说道:“老大,现在是凌晨两点,我不在家能在哪?”

“出来聊聊好吗?我在滨江路。”

“现在?”

“对!”扬阳的声音里带有一丝伤感。这让自己更加不安了,难道……扬阳真的已经知道自己想辞职?

十分钟后,看到了扬阳。

昏暗的路灯下,他的身影有些摇摆,眼睛充满了血丝,呼出的气体带着浓重的酒气。一看到自己,只说了声:“喝!”手一伸,就把一酒瓶放到在自己眼前。

没有回答,自己接过来,一下干了一大口,然后再递给他。

他盯着自己,长发随着晚风微微起伏,说道:“好!”一仰脖子也喝了一口。

时间,就在静默中流逝着,两个男人就这样暍着酒,没说一句话,仿佛酒瓶就是他们的嘴巴,他们的喉舌。

直到酒见了底,扬阳才一扬手,把空酒瓶甩得老远。

清脆的瓶子破碎声音,如同他哈哈大笑声的伴奏。

自己忽然发现,他笑得很疯狂,也很落寞,这种毫不对劲,看样子不像是自己引起的。

能够让一个男人显露出如此眼神的,只有……

一不留神,扬阳突然转过身,一拳向自己打来。拳头猛而浚厉,但缺乏准度。对于修练过多年空手道,业已是黑带高手的自己,这种拳根本就不是威胁,仅仅一侧身,就用右手抓住了他的拳头。

下一秒,自己就知道,这一拳不是针对自己。如果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堵墙,扬阳同样会轰上去的。所以决定等,等扬阳自己把话说出来。

果然……

“我,我是懦夫吗?我这样做……对吗?”扬阳喃喃自语“到底怎么啦?”

“雪,是雪,她要去J国留学,明天就要走!”

辉宇愣住了,雪是扬阳美丽的女朋友,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孩。

“我知道雪喜欢你,她喜欢你的……”扬阳摇了摇手,不让辉宇再说下去。

“你听我说完,今晚雪来和我告别。她说要把最珍贵的东西给我,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什么!可是……我拒绝了,我告诉她,三年后我会去找她。如果到那时,她身边有个比我更好的男人,那我就祝福她;如果她心里还有我,那我就把她带回家。”

这才是好汉子!不论日后在雪身边的男人是谁,我坚信,在雪的心里一定会有一个像钢铁一般坚强的狼影。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自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自己突然对这家伙很是羡慕,他敢做敢为,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大胆去做。

这岂不是……

“既然命运如此,我不能消极面对。”也许是他这种一往无前的情绪感染了自己,自己望着夜空作出了自己的决定。

第二天,辉宇陪着扬阳去机场送雪。说得好听就是陪,说白了就是当苦力、搬运工。

远远地望着那对依依惜别的人儿,感受到他们离别爱吻的深情。自己敢肯定,除非狼挂了,不然雪一定难逃狼爪。

“喂!好像没了女朋友的是我,不是你!发什么呆?”看着一脸怅然的自己,扬阳不满地喊叫着。

辉宇掏出那封信扬了扬,说:“没什么,只是这个……”

“辞职?想不到传闻是真的……你也要离开了,那……我该高兴还是苦恼?”扬阳像是确定了心中的怀疑,明显地,自己感到扬阳缓缓的说话中有种解脱的味道。

笑了笑,自己大声道:“本来是的,但我决定帮雪看住你!不让你给坏女人拐跑!哇哈哈哈!”随着爽朗的笑声,那封辞职信被撕碎,抛向空中。

粉碎的信纸很好看,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千万片随风飘落的雪花,美丽、纯洁,就像跟世人宣示着,一段阴霾的过去,以及一段友情的存在……

夏日的蓝天是那么明亮,明媚的阳光总会给人带来希望。

上天总是公平的,扬阳可能会失去自己心爱的人儿,自己可能会失去一个飞黄腾达的绝好机会,但是,他们都得到一个无论何时都能以命相托的朋友。

三年后,一个同样炎热的夏夜,自己在电脑前繁忙地工作着,各种资料在桌上堆积如山,只要谁轻轻一推,自己铁定会被活埋的。

一阵令人厌烦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妈的!又是哪个混蛋?”咒骂着按下通话键,用肩膀和脖子夹住电话,而眼睛依然紧盯着萤幕,双手继续敲击着键盘。

“HI!辉宇兄!”“

“狼!你……你这人渣!还下快滚回来!想把我累死啊!”

“嘿嘿!我会回来的,不过呢,现在我正和雪赏樱花,然后,当然是做爱做的事情罗…

…等雪开学了,我就回来!“

“你……我要辞职!”辉宇几乎给气得半死。

“哦,你在忙啊!为了公司,辛苦了,不打扰了。”与其像狼,此刻的扬阳更像是狐狸,一条只用微薄薪水就让人不停干活直至吐血的狐狸。

无奈地把电话放了回去,再次全神贯注的在电脑面前忙碌起来。

后来,扬阳去了日本发展,自己则在一次偶然的巧合中加入龙魂,通过了考核,成为龙魂的得力大将。

扬阳,你这该死的色狼结婚没有!妈的,如果你连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就给我……

嗯,恶毒的计谋,应该想好再说。睑上顿时浮现出坏坏的微笑,美好的回忆就像一场百看不厌的经典电影,总是让人回味无穷,沉溺其中。直到碗中的热气在冷风中慢慢消减,辉宇才发现面快要冷了。

所以,惊想起自己的肚子有点饿的辉宇,马上狼吞虎咽地开动起来。

而此时,扬阳来了,半低着头,垂着肩,步伐沉重而迟疑。

不过,他的心情比他的步伐更加沉重,因此他尚未踏进面店,辉宇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听到了他的心声。

但辉宇依然像痛宰羔丰的恶狼般,专心对付着自己的面条,甚至连看也没看扬阳一眼,仿佛面条就是整个世界。

听到比肥猪吃饭还要难听的进食声,连心情压抑的扬阳也不禁笑了,走到辉宇对面,坐下。

一切,仿似又回到了从前。

“你这家伙,两年不见,怎么礼貌上一点部没有长进。”近乎长辈式的教训,让满口都是面条的辉宅,露出了让扬阳倒胃口的呕心笑容。

不过,辉宇依然没有停下来,好似他会就这样一直吃下去,直到天亮。

扬阳又道:“对了,老兄,你真神通广大啊!竟然连我这个电话都知道,这可是连我老板都不知道的小秘密呢!要知道,我来这里只是短期渡假,刚住不到一星期。”

扬阳的赞叹,更像是心虚的反问。

“没什么,我只是从你客厅打了一个电话到我的手机里,所以我就知道罗!”辉字面不改色地回答着,脸上依旧挂着恶劣的笑容。

辉宇没有抬头,不过他知道,扬阳此刻的苍白脸色,大概只能用僵尸来形容吧!

“哦……那么说,把花园里的泥土带到客厅里的坏猫,就是你罗!”说着笑,却没有说笑话的语调。理应平顺的声音,在虚空中因紧张而扭曲着。

辉宇再笑道:“每小时打扫一次地板,这种事我从来不做。我只会在完事之后才来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因愕然而出现的停顿,转瞬即逝,仿佛印证了心中所想,扬阳的睑竟然显出一种前所未见的洒脱。

无视已经顺着血脉渗透到全身的冰冷寒意,扬阳用近乎肯定的语气低声问道:“龙魂?”

没有回答,辉宇从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来,举到扬阳面前,笑道:“抱歉,老哥!我名片上写着的职业,好像是会计师吧!”

又是一次短暂的沉默,但扬阳很快说道:“……哦!原来你在负责帮助国际儿童慈善基金监控捐款的飞天神龙投资公司任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嗯,工作虽然很有意义,不过钱少,而且还要三更半夜上门查账。”

“……哎!真是辛苦你了。对了,活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簌地把面条卷进自己的嘴巴里,辉宇继续说道:“李通先生生前曾经许诺捐一笔钜款给国际儿童慈善基金,可是一直没有兑现。不过,知道资金的监理人是你之后,那我就放心了。”说完,辉宇用手拍拍扬阳的肩膀。

拍下去的手,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随着手掌的拍打,扬阳的身体是越发放松了。

这次没有发呆,扬阳用肯定的语气说道:“老兄,你的消息慢了点。事实上,遵照李通先生的遗愿,款项已经在一个小时前,汇入了贵基金的帐号。李通先生一向行事低调,不喜张扬,所以身为资金经理的我,是绝对有义务为其保密。”

“真的没问题?”

“即便有问题,那也是我的问题吧!”扬阳很肯定地说道。

停了一下,扬阳小心地间道:“是吗,不知道辉宇你那边……”

“哦!即使有问题,那也是我的问题吧?”神秘而俏皮地向扬阳眨了眨眼睛,辉宇笑了笑。

又叫了两碗面条,面店里的寂静空气中,回响着两头肥猪难听的吃饭声。直到吃完面条,辉宇离去,两人再没有说一句话……

第五章幻影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但若是该来的,在不该来的时候来了,那就叫做噩梦。

最可怕的噩梦,往往会把来势汹汹的狰狞面目,隐藏在最美丽的开端下……

美丽,就如飘然天舞的樱花,柔丽而绚美。满天飘舞的樱花办,浪漫地充满了辉宇整个视界,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樱花的美丽,而不再有黑暗的肮脏。

心底里忽然腾升而起的奇怪欲望,让辉宇把车子停到高速公路的紧急停车处,下车,慢慢欣赏起夜色中摇曳着身姿的奇迹之樱。

静如流水的月光,寥寂的夜色,美丽的樱花,巧妙地在辉宇的面前勾连成一幅绝美的图案。辉宇忽然发现,看着这片美丽的景色,整个人都平静、安和了。

月色,渐渐迷离,远方的景物,也开始变得虚无迷蒙起来。黑色幕帘仿似越来越厚,缓缓地把整个天地、整个人,包裹起来。

奇怪地,并不觉得不安,反而觉得在这种温暖的黑暗中,有种沉沉的睡意。

好想睡……好困……一天积累下来的劳累,好似已经积累到身体的临界点。疲劳的倦意开始缓慢地,在辉宇的脑海里爆发。

睡眠的波浪,一波一波地拍打着精神的岸礁。而在这富有韵律感的波涛面前,辉宇挺拔的身躯,有点摇摇欲坠了。

就在此时,樱花的异样,触撩起了辉宇心中最后一根清醒的神经。

为什么突然间所有樱花都凋落了?

为什么只有那棵树上的樱花依旧美丽,而且好像被血染过一样地鲜红夺目?

红色吗?怎么越看越恐怖,光是看就觉得这份异样的红色里饱含着难闻的血腥味,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让辉宇一度有点混乱模糊的视线,开始明晰起来。

只见高速公路旁的那棵血红色的樱花树底下,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一个鼻子和下巴都用黑布蒙着的男人。他额前的浏海很长,很浓,浓得连双眼都遮住了。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样子虽然看不清,但可以看出他身上散发着的杀气。

这杀气感觉很怪,就像那冬日照耀下的柔雪,冰,却不冷;锐利,却不失柔和。的严厉,让人根本无法抵御。

辉宇明明知道有问题,不能看,却非得看下去,如沙漠中快渴死的旅人般,明知道面前的泉水有毒,依然要把水暍下去,延缓死神的到来。

就这样,辉宇调整了眼睛的焦点,把自己的视线,对准了杀气的源泉——陌生男子那半遮半开的双眼。

几乎是同时,混合着奇妙的温暖戚,射入辉宇的眼睛和心房。辉宇发现,自己心中竟无法抵御这两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你……是……谁……”很艰难地拽动着自己近乎麻痹的舌头,辉宇的喉咙中发出了含糊的问话。

奇怪地,在意识里,自己的话好像很难才吐了出来。但感觉似乎却……好像很容易……

辉宇感到不对劲。

听到辉宇的声音,男子笑了。那是胜利者的微笑。就像胜利者冷看失败者;征服者审视被征服者一样,这笑容,充满着傲然和蔑视。

并没有回答辉宇的话,他背负着双手,轻轻向辉宇走过来,边走边说道:“知道为什么我身后这棵樱树每年都能开出美丽的血色红花吗?要知道,樱花的花办应该是像雪一样的白色。可是为什么这棵会是血红色的呢?”

仿佛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自问自答,男子很快说出了诡异的答案:“告诉你吧!那是因为这棵樱花树下埋着尸体!美丽的血色樱花是吸血维生。只有最难看的尸体,才能开出最美丽的血色樱花啊!为了樱花的美丽,请问,亲爱的火鸟先生,你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吗?”

“你放屁!”辉宇很想这样骂他,可是舌头已经完全僵硬了。不单是舌头,整个人都僵木起来,好像整个身体都不再属于自己,而属于别人。所以他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尽管如此,辉宇还是很努力地试图进行反抗。

事实上,意识中自己的反抗好像是完全徒劳,但另一种轻微的感觉告诉自己,自己的意识好像有问题……

身体,真的不能动吗?

理智不同于意识,辉宇的理智,在不停地提醒着辉宇,眼前的一切很不合理。即便对方真的完全控制住自己,身为一个顶级杀手,是绝不会就这样贸然走过来的。

要知道,尚未出娘胎的虎鲨也有致人于死地的力量,更何况自己这头被暂时东缚,随时会致人于死地的猛兽?

辉宇发现,自己的意识好像渐渐地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现实,另一部分是虚幻。

“放弃吧!你不是我的对手。其实,从你进入李通房间那一刻开始,你就输了。沾上”千里追魂香“的人,不可能摆脱我的追踪。不过龙魂的暗哨的确很麻烦,为了控制他们的精神,我浪费了不少时间,但还好给我抓到你了,火鸟——”就像是示威,男子慢条斯理地走到辉宇的面前,用玩弄困兽的恶毒表情,看着双目尽赤的辉宇。

把头凑到辉宇的耳边,细语道:“没用的,我已经完全控制了你的神经、你的身体。现在,你连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就像印证自己的说话般,男子用右手的中指尖,轻轻划过辉宇的颈项。

等等……他的杀气不在我的面前,那么说,这也是假的?

即使明知道是假,幻觉的真实程度依然超出了辉宇的想像。

手指的触感,被完美地模拟了出来,冰冷且呕心。辉宇觉得自己快要吐了,可惜连吐也吐不了,只有那最自然地神经反射,让自己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靠!好呕心,他怎么能模拟出这个?难道他有某种不良倾向?

在呕心中,辉宇努力地动用着自己那些像中了电脑病毒而速度减半的脑神经,在记忆的资料库里好不容易提出了这样的一份档案:“幻影,J国第一杀手,高位忍者,善用幻觉,给敌人以致命一击。最新出手价……一亿两千万。”

辉宇忽然害怕了,害怕的不是对手实力的高强,而是幻影竟能知道自己此刻所想。

“哦!终于猜到了吗?那就告诉你吧!李通的钱,顶多是零花。雇佣我除掉你的,另有其人。算了,时间拖太长了,只有死了的猎物,才是最安全的猎物。你……就乖乖地变成嘤花树的肥料吧!”

不合理,绝对不合理。一个超级杀手,不可能对自己说教这么久,那……他说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辉宇的内心继续在吼叫,在挣扎、突围。

顿了一下,幻影道:“知道吗,火鸟,本来我准备一次杀掉龙魂四天王,然后退休的。

但我改变王意了,只杀你一个就够。作为退休前的临别赠礼,给我一样最想要的东西吧!“

最想要的……东西?辉宇的眼睛,愕然地半突着,迷惘的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球。

没有给辉宇想像的时间,在他那充满幻觉的视野中,樱花再次开始迷乱地飘舞,飞翔着。

黑暗的夜色,开始渐渐发白,整个天地慢慢地蒙上一层春天朝日的乳白色。就像整个人跨越了时间和空间,一下子来到了暖意昂扬的春天。

明知道这是幻觉,可眼前的一切却是那么的逼真,那么的实在。让辉宇觉得自己不是中了幻术,而是在幻影的帮助下,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如茵的绿草,蔚蓝的天空,碧绿的湖水,灵舞翩飞的蝴蝶,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美了,美得找不到一丝可以称之为瑕疵的地方。

辉宇忽然明白到,为什么资料中死在幻影手上的高手,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依然带着一丝外人无法明了的微笑……

那是因为他们相信了自己会死,会在最美丽的梦幻中死去。一个人如果相信自己会在将来的某时某刻死去,那么,他就有绝大的可能性,会在那时候死去。

那么说,幻影弄这么多东西,是为了突破我的心房,让我自己干掉自己?辉宇又自问了一下。

“辉宇,是你吗?”出谷黄莺般美妙绝伦的丽音,在吸引了辉宇全部心神的同时,也悄然地融化了高耸在辉宇心房前最后一面坚壁。

啊!是她……晶……

无法想像的缥缈柔顺感,宛如拂面的春风,悄然抚平了辉宇那颗不安的心。看着那如瀑的黑亮秀发,望着那精巧美丽的面容,感受着那女性特有的动人体香,辉宇整个人迷醉了。

真切地记得这是幻觉,同时也真切地感受到幻觉之中的真切;明知道这是虚拟的美景,但依然要沉醉其中。

幻影能够做到这个程度,也不枉他那J国第一杀手的称号。

即便是自命心智坚定的自己,在这幅用香水和蜜糖作为颜料的美丽图画面前,也无法狠心地撕破这张自我欺骗的画布,只能无奈而又可惜地,等待这张画布把自己越裹越紧……大概,接下来就是晶默默地向我献上她的爱吻,然后让我在希望中,找到只属于自己的绝望,最后毫无选择地奔向凄美的破灭之路。

天啊!真是唯美的杀手手段啊!没有杀人者事后要处理现场的狼狈不堪,有的只是绝美的杀招。

但是,风云突变,整个唯美天地突然消失了,变了。

如茵的绿草,变成了苍色的白骨。蔚蓝的天空,变成了暗红的岩壁。碧绿的湖水,化成猩红的血池。而那飘拂不定的蓝白色鬼火,则替代了灵舞翩飞的蝴蝶。

光明堕入了黑暗,天堂变成了地狱。

似乎在玩弄着辉宇的感官,玩弄着辉宇最后的尊严,所有的一切,要嘛消失无踪,要嘛面目全非,除了,美丽的远藤晶。

朱唇轻启,发出的却是塘鸭式的粗厚男音:“我最讨厌被人猜到我下一步要做什么。既然,你猜到了,那就……死吧!”吐出最后一个字的魔音,远藤晶倩丽绝美的面容,开始变得如厉鬼般狰狞可怕。

她,不是,应该是他,缓缓地从背后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看到匕首,辉宇却笑了,没有由来的笑了。尽管脸部肌肉被控制着,但辉宇依然含糊地笑了出来。大笑声,让幻影假扮的远藤晶脸庞蓦然变色。

仿佛无法从辉宇突然混乱的脑海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幻影怜悯地打开了辉宇的说话功能,但依然谨慎地用幻术操纵着辉宇的身体。

所谓的打开说话功能,只是幻影眼看无法再控制辉宇的精神,而退而求其次地输入这段想像罢了。事实上,是辉宇突破了幻影的禁制,自己开口了。

“你这个笨蛋,终于肯露出真正的杀气了……”辉宇那近乎戏谵的笑声,让幻影很不舒服。

“笑什么!我掌控着你身体的一切,即便你真的知道,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又能怎样。

你连一根脚指头都无法动弹,你……“

“错了,其实我的身体一直能够动弹。只是你用幻觉让我以为我自己不能动。”

幻影的脸色一变再变,但却不甘心地暍骂道:“那又怎样?”

“你玩弄了我这么久,应该也很累了吧!但你忘记了,你一直没有让我受伤,其实无异于告诉我,你用幻术的时候,是不可以攻击的。”

幻影的脸,变得很模糊,但辉宇可以想像,他的脸应该成了猪肝色。

“放心,事实上,我连你的确切方位都不知道。”辉宇再笑。

“那你……”

“如果你的对手不是我,或许,你就可以完美地取得胜利了。但你的对手是有火鸟之称的我啊——”

“火鸟的意思难道是……”

“笨蛋,跟炽热的太阳距离太近,本身就是一种危险啊!”

辉宇的话音刚落,幻影就开始明白,什么叫做离太阳过近了。周遭的一切,莫名其妙地开始燃烧。原本漆黑的天地中,开始多出一样叫做火焰的东西。

燃烧天地的,不是普通的火。幻影说不上这是什么火,可他知道火烧着的,并不是各种物体本身。

这感觉就像是燃烧……灵魂?

“不——”强烈的炽热感,如霹雷般击落到幻影的神经线上。一道、两道……千百道…

…万千道。痛苦无比的金黄色火焰,如燎原之星火,迅速地从脚底烧上幻影的小腿、大腿、腰、胸、脖子、头颅……

开始是点,接着是面,最后是全身。

火焰,轻灵而幻动,没有温度,却有剧烈的痛感。

无法明了,难以言喻,总之,以辉宇为中心,百步范围内的一切,都在燃烧,都在翻腾,都在毁灭。随着时间的快速流失,整个天地,都如塌陷般被簇簇的金红色火光所吞噬。

“这……哇啊——”努力地把愤恨的目光射向辉宇,全身是火的幻影发出了痛苦的哀吼。

“拥有超凡精神力的人,不止你一个,所以,你输了……”面对足以杀人的凶狠目光,辉宇发出了惨涩的胜利宣言。

“呜嗯——”幻影墨黑的眼睛里,满是迷惑,不过,很快地,在他的虹膜上全都是炽烈的火影。

辉宇的灵魂好像已不复存在,整个身躯被不知名的力量虚幻地悬托在半空中。

他面仰天,四肢怪异地低垂着,原本锐利的双目变得虚幻而没有焦点,口中近乎自喃自唱地不停念诵着仿似传自远古咒语。

“燃烧吧,我的生命;沸腾吧,我的灵魂。以我的命,以我的魂,化为我无穷的力量,唤醒沉睡在我心中的凤凰。来啊,苏醒吧,火焰的王者,以你至高无上的力量,烧尽这世上的一切!”

“火凤焚天!”

潜藏在每一个细胞,每一寸血肉里面的每一分的潜力,每一滴生命,在辉宇咏唱完的一瞬间——爆发了。

如果,刚才的火焰是燎原大火,那么此刻的火焰就是毁灭天地的炽热岩浆。

这是灵魂的火焰,这是精神的火焰,这是无敌的火焰,这是正义的火焰……

无损物质,会被炽热的精神烈火消灭的,只是精神。就像那自焚的凤凰,拥有火凤凰异能的辉宇,就这样,用自己的一切,把可恶的敌人,一同拉人地狱的深渊。

胜,是死;败,也是死。

自焚的凄美,在于它的无回,现在,辉宇做到了……

“不——”幻影发出了他最后的惨叫,也发出了他最后的一击。

飞出来的,是他的匕首,有千万片美丽樱花瓣缠绕着的匕首。血红色的花瓣,在烈火中不断滑逝着,燃烧着。正是有这些灌有精神力量的花瓣掩护,锐利的匕首,才能突破火焰的重重屏障,飞插向辉宇英俊的面庞。

而在匕首将击中辉宇的同时,炽热的烈焰也彻底吞没了幻影那黑色的身躯……

时间,在一瞬间凝定了下来。

直到……所有的光亮消失,两人同时颓然倒地,时间才再次运转起来。

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液,总之有一串串炽热的液体不停地顺着脸庞流下。在最后关头,凭藉着身体和头颅的扭动,躲过了致命的一击,不过也好不了多少。因为,在自己侧身闪避的时候,锋利的匕首,业已深深地扎在了辉宇的左眼球上。

辉宇的心跳开始加快且失去规律……

夜晚的风,好冷。

一滴一滴的鲜红血液,就像被染红的樱花,在暗黑的天空中漫天飞洒,宛如血红的樱花雨……

感受到身体里面的血液在飞快流逝着,带着生命,带着灵魂,离开自己的身体,辉宇苦笑着。

“幻影,你的确很聪明,制造出晶在正面出手的幻觉,想让我在惊骇中后退躲闪的时候,撤回幻术,从背后给我一刀子。不过,我始终无法掌握到你的位置……好像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算了,反正……我赢了!”

血,流尽了,躺在辉宇背后的幻影,死了。

正当辉宇静躺在地上时,忽然发现两道剌目耀眼的白色强光,穿透夜幕,直射自己的身上。

这光亮……依亮度推断的话,应该是轿车。辉宇猛然记起这里是高速公路,而自己恰好躺在马路中间……老天!完了!

心中绝望的惊呼,依旧无法让已经崩坏的身体做出正常的反应,无力虚弱的身躯无法动弹,甚至连动一个手指头都不行。

“让我短暂的生命在飘逸而又唯美至极的一瞬间走向终结……对于完成使命的我来说,被车痛快地碾死,也算是一种幸福啊……不过,好像要劳烦地狱的小鬼替我更改死因了……

累了!该休息了……“轻轻地闭上双眼,辉宇安心等候着地狱魔女的甜美召唤。

轿车上,一个男孩兴奋的喊道:“妈妈,快看,天上有天使!”

“别吵了,妈妈在开车,高速公路开车分神是很危险的。”那位女士看不到所谓的天使,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看到在紧急停车处上停着一辆轿车。不过这一切都仅仅是匆匆一瞥,根本谈不上什么印象,毕竟要在时速超过一百英里的高速飞驰中,记住每一样东西,是不可能的。

好痛苦啊!

好舒服啊!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感受,竟会同时存在于自己体内,并行不悖。

痛苦并快乐着,快乐并痛苦着,大概就是用来形容此刻的我。

矛盾,痛苦、快乐、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分成两半了。被天使拉着的那部分,正飘飘欲仙地飞往天堂;被魔鬼扯着的那部分,正摇摇欲坠地跌落地狱。

夹杂在身魔之间,原来是这么痛苦!

无法挣开眼睛,只觉得我正平躺的身躯正浸泡在一大团清凉柔滑的液体中,但同时体内痛苦的灼烧感,又狠狠地煎熬着自己,喉咙里渴的不得了,仿佛有一团烈焰正在燃烧。

老天!让我死了算吧!我开始明白,为何那些长期被病痛折磨的人,为何或多或少都有寻死的念头了。

意识混乱不堪,就像整个大脑,被投入到紊乱的狂流之中,完全找不到方向,只能盲目接受着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突然我感觉到,似乎有一道道奇异的光芒,从四面八方射向自己的身躯,在我的头顶形成一个漂亮的光环。

透过紧闭的眼帘,我可以清楚感受到,那个感觉朦胧的光环是乳白色的,圣洁而柔详。

光环变成了光罩,慢慢地往下挪栘着,覆盖着我的身躯,一分一分、一寸一寸。从我的头顶、到我的脖颈;从我的肩膀,到我的下腹;从我的腰胯,到我的脚心,一道道圣洁明亮的光华从四周射至,融合到光罩中,温和而轻盈地包容住我的身体。

那是一种洁白的圣光,它缓缓过滤着我那因使用“火凤焚天”而严重受损的灵魂,就像是驱火散热的至圣灵药般,在短短片刻间,竟将我体内的火气一阵阵压缩排挤而出。

好舒服的感觉,这才是上天堂的感受嘛!

辉宇舒服得连动也不想动了,静静感受着那种柔和的加护,慢慢品味着那种舒服给自己带来的轻灵恍惚。

仿佛已被痛苦侵蚀,不能再用的大脑,再次有了反应。曾经一度丰富无比的想像力,又复活了。

在迷蒙中,片片段段的影像再次传人大脑中。

不自觉地,辉宇,想起了她。更奇妙地,就在此刻,辉宇竞听到了她的呼唤。

“辉宇……辉宇……听到我的说话吗?我是你的小晶啊!”

“思……”辉宇的鼻孔里发出了佣懒的轻哼声。

“辉宇……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是我啊——”远藤晶那轻柔的呼唤声,仿佛来自远处渺茫的山峰顶,又好像来自近在咫尺的耳旁,幻缈而真切地传人辉宇的耳中。

可是……

“抱歉,晶,你刚刚才把我的左眼那去当早点了。你现在又来叫我睁开眼睛?别开玩笑了!如果想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当午餐,你自便好了。不要吵醒我!”迷糊中,辉宇一口拒绝了晶的“好意”。

奇怪地,辉宇在恍惚中,竟听到了一段奇怪的对话。

r咦?奇怪,这不是他最喜欢的人吗?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不知道……算了,换一个试试,要不,来段这个吧!这应该是他在赖床时,最害怕听到的声音。”

“嗯,好!”

下一刻,辉宇就听到了风雷那仿如开天辟地、行雷闪电,迅猛威武的大暍。

“火鸟!你这混蛋!给我出来!”然后,就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恐怖的机枪连射声“畦哇哇哇……”

果然,正如那两个声音所说的那样,辉宇整个人像被电到的河虾,猛地弹了起来,惶然地四处张望着。

锐利的视线,轻轻扫了一圈,就变得不再锐利,反而有点迷糊了。闭上双眼,辉宇很快地用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球,力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想办法理顺自己的思绪。

就是在刚才的瞥视中,辉宇发现了三样很不得了的事情。

一、自己的左眼好像没事了。

二、远藤晶和风雷这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人,竟然旁若无人地站在一起,对着自己笑。

三、这里景色非常优美,四处都弥漫着云霞般的白雾。

很快地,辉宇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自己上天堂了!

既然……这里是天堂的话,那么……我岂不是可以随时亲远藤晶,而不用担心会被拒绝罗?

辉宇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产生如此荒谬的想法,总之,他是付诸行动了。

可怕的是,就在辉宇张开双臂,准备拥抱爱人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眼前的景色再次变换了。

晶和风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身材矮小,皮肤白净,眼睛巨大,很像外星人的家伙。而四处飘荡的云雾也消失了,变成单调呆板的白色金属墙壁。

自己呢?就像实验用的白老鼠一样,坐在一张悬浮在半空的,类似实验台的床上。

r哇!“即便是瞻大如虎的辉宇,也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

迅速闭上眼,再张开,发现景物还是这样,辉宇只好惊疑无奈地问道:“请问……你们能听懂我的话吗?如果可以的话,告诉我这是天堂第几号分店?”

天堂?分店?两个外星人,眨着白色的眼帘,似乎完全不明白辉宇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

从未见过外星人,可是辉宇却觉得,此刻对方正在怀疑自己的大脑是否烧坏了。

过了几秒钟,其中一个外星人用辉宇的母语,以一种非常标准,大概只有外交官才会使用的腔调说道:“你没有死!这里也不是你所想像的天堂,你现在是在BT-120号空间救护飞船上。”

辉宇迷糊了,这到底是那啊?

“用你们地球人的话来说,你在UFO上。原本我们是准备去半人马4星系接一位病人,但是我的助手在设定空间跳跃座标过程中出现了技术性的失误,导致我们来到了这里,而且刚出空间门你就撞了上来。”

“……”

沉静、沉默、沉思,仿佛经历了太多的幻觉游戏,不停穿梭于虚拟和现实之间的辉宇,开始冷静地用自己的感觉,自己的理智,分析眼前这不合理的景观。

他很想像对付幻影那样,找出所谓的破绽。可是不成功,眼前的一切,无论是感官、气息、还是视觉,完完全全是一致的,更没有什么不和谐的波动。

那么说……这是真的!

辉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UFO的访客。现在光荣地上来了,却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虽然自己也曾经是UFO爱好者,也曾每天自问着:“茫茫宇宙中,到底隐藏着多少未知秘密?”,“冥冥星界中,到底是否有外星生物存在?”,“UFO,这个至今还困扰着人类的超自然现象,到底是不是外星人的杰作?”之类的问题。

但后来,因为问题的所谓答案太过浩瀚复杂,所以自己放弃了。

的确,对于那些认为飞碟来自外星、来自地球海洋深处神秘地带,或是飞碟是隐藏在地球内部的上个文明的遗迹,还有认为UP最自于第四维空间,也就是天堂等等论调,辉宇是嗤之以鼻的。

真正让辉宇感兴趣的,是UFO这种有如虚空幽灵的飞行器,因为它无论是出现还是消失,都是一瞬间的事。人造卫星电子跟踪系统网路根本就盯不住,只能捕捉到一丝异样的电磁脉冲。

对此,辉宇非常感兴趣,因为他认为,这是UFO乘员在玩弄时空手法。

这种手法,跟他自己隔空点火有点相似。

可以说是一种技术上的手段。可以用某种力量形成局部的空间曲度,再在与之接触的空间中扩展,完成这一步后,另一空间的人就可到我们这个空间来了。

同样地,自己的火焰,就是通过自己的精神力,引发该空间里面的火元素……

可是现在,辉宇最关心的问题是:“他们想要怎样?”毕竟,按照他们的说法,自己是一头撞上来的。根据辉宇一贯的思维模式,不管是火鸟还是小鸟,总之撞在枪口上的就不是好鸟。

辉宇非常自然的联想到,他们会不会把自己抓去研究?

顺着思路往下走的辉宇,甚至想像到自己将会被切成拼盘……

奇妙地,这两个外星人竟然跟幻影一样,可以读到辉宇的心中所想,不约而同地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呵呵呵!”

呃……那应该是笑声吧!辉宇努力地睁大眼睛,力图把因自己而笑的笑声和开动前的开怀大笑区别开。

“我们是空间救护队员,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变态啦!即便真的要对方配合我们做研究,也是以对方完全自愿为前提的。”其中一个外星人说道。

自愿?先用棍子等十八般刑具施以大刑,然后再问是否自愿?近乎下意识地想起了龙魂拷问黑社会成员的手段,辉宇有点不寒而栗。

直到现在,辉宇还是觉得,恐怖惊疑的气氛依然像露水一样紧贴在室内的墙壁和天花板上。

虽然他一直努力地说服自己现在很安全,伹连续的危机,让辉宇变得更加审慎和不容易对陌生的外星人投以信任的一票。总觉得自己的颈子似乎抵着一把冰冷的刀刀,又或者,在外星人那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皮肤底下,藏着冷笑和玩弄的毒素。

说不清到底是环境让人显得阴森,还是相反的作用?总之,要正确地判断实在很难,在这个时候,不管哪一种说法大概都颇具有说服力吧?

不过,最有说服力的,恐怕是辉宇那只理应坏死的左眼。

“我的左眼……”辉宇迟疑地问道。

“啊!感谢你们的上帝!你终于肯相信我们了!”非常怪异地,似乎从辉宇脑海中读到何谓上帝的外星人,竟然当着辉宇的面,先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然后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辉宇根据学到的唇语判断,外星人好像正在说:“无量寿佛”

“……我并不反对你同时信仰基督以及道教,但……你可以先告诉我,我的眼睛怎么了,好吗?”辉宇有点无奈。

“啊!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的左眼受了重伤,由于情况很不妙,所以我们用医疗机器人帮你修复了……算是对我们这次失误的歉意吧!我们直接给你安装了一只电子眼,原则上,它能帮你随意控制你身体附近所有用电脑控制的东西。”

辉宇非常好奇地睁了睁左眼,力图确认自己的左眼是否真的这么厉害。

“电子眼的其他功能还包括:在三分钟内,使气体凝结形成气钢战衣,抵御你们所说的0.50AE口径的枪械近距离射击;能短时间内改变星球引力带来的影响;能发射次声武器。”

“什么叫次声武器?”

“次声武器与传统的枪炮不同,它不使用弹药,而是靠发射人耳听不到眼睛看不见的次声波来杀伤有生目标。次声波是频率为0.0001~20Hz的声波,这个频段通常是人耳听不到的。由于人体各部位都存在细微而有节奏的脉动,这种脉动频率一般为2~16Hz,如内脏为4~6HN,头部为8~12U2等。人体的这些固有频率正好在次声波的频率范围内,一旦大功率的次声波作用于人体,就会引起人体强烈的共振,从而造成极大的伤害。”

听了一大堆解释后,辉宇最关心的却是……

“等等,请问有没有透视功能?有的话,就能看到……嘿嘿……”辉宇的笑容,让人联想起恶魔的奸笑。

“这个……好像没有,如果有,我肯定会先装一个。”外星人耸耸肩。

忽然发现了什么重要事情,辉宇“啊”地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

“……你所说的特殊功能,我怎么一样都用不了啊?”

两个外星人叽哩咕噜地用外星语言对问了一阵,得出结论:“啊!我们所说的一切功能,都是用神力推动的。也就是你们地球人所说的精神力。本来,我们是看到你的精神力非常强大,所以才替你装上去的。但不知是否因为你用力过度,现在我们采测到,你的精神力好像是约等于零了。”

“什么!”辉宇近乎用吼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没有错,精神力这东西,要靠你自己。如果你自己无法恢复,可能一辈子也用不了这只电子眼。它充其量只是一只普通的眼睛。”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辉宇连忙问。

“很难说,根据你的做法判断,你可能是用提前透支的方法,预支了你的所有力量。这种法子,就像是减少生命,换取力量。”

想起自己第一次用绝招,没使上一半,自己就在床上躺了三个星期,辉宇顿时不寒而栗,连忙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们从来都不提倡用这种法子,在很多星系,都是禁用的,所以没有这方面的研究。况且,你的情况有点特殊,所以我们搞不清楚。”

“不——是——吧——”辉宇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吼叫出来。

“想知道更详尽的情况吗?”

“想!”辉宇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那……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顶多需要十年,我就可以给你一个准确的答覆以及制订出一套详细有效的治疗程式。”

十……年?辉宇迅速放弃,拚命地摇头说“不”。

“……大人,我们好像在这里逗留太久了。”其中一个外星人,对另一个说道。

“好像是……”

“那……把他送回去,然后我们赶紧完成任务。”

“好!”

听到两个外星人对话,辉宇也紧张起来,他不知道,他们要将自己送到哪里去。要是大沙漠或者冰山的话……

光是用想的都觉得恐怖。

所以辉宇连忙大喊:“麻烦你们,送我去HK.”

“HK?什么东西?能吃的吗?”一个外星人问。

“不要管他那么多,没时间锁定座标了。直接把他送到他最想接近的脑电波那里,准没错。”

“嗯,的确!”

“喂!等等!你们不要虎头蛇尾,送佛要送到西啊!我要求……”

完全漠视顾客的抗议,更不注重消费者权益,希望尽快承接下一笔生意的外星人直接将它只有三个手指头的手,按到墙壁上。

突然,辉宇觉得一阵光暗不明的混合光芒,在瞬间包裹了自己……

“哇——晶,永别了!”辉宇临走时可怕的鬼叫,让两个外星人不解地睁大了他们那比拳头还要巨大的纯黑色眼睛。

“他在叫什么?”一个问。

“知道,大概是太兴奋吧!”另一个答。

第六章意外的相逢

淡淡的白色雾气蕴和着淡淡的无色幽香,就这样,随着主人的愕然,附在浴室蓝玉般的瓷片上。

她白玉般的鹅蛋脸上,柳眉用力地蹙起,那翦水似的黑亮瞳子,呆然出神地望着这位越过时空,不需开门直接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陌生男子。

她的眼神,又恼又怒,又羞又苦,又怯又恨,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惊讶。

惊慌不已的,不只是她。

被外星人狠狠地耍了一遍的辉宇,完全无法想像,自己竟会被那两个混蛋,直接送进一间浴室中,一屁股坐在地上。更无法想像的是,正好有位美丽的少女在沐浴。

水灵的眼睛,修长的睫毛,美艳的脸庞,樱红的小嘴,雪色的柔肤,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虽然因为浴缸中池水颇满的关系,只能看见双肩以上的部分;虽然她的头发被浴帽包裹住,看不清,但这也足够让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为之心神荡漾浮想联篇了。

不过,辉宇心中更多的是愕然。

从没想像过,当愕然对上愕然,那是怎么的一种愕然。可明显地,在此时此刻,愕然的平方,会变成百倍的愕然。

两人就这样,张大着嘴巴,愕然地隔着飘然的水雾对望着,完全不知所措。就像是整个时空,突然为这愕然而停顿了。

没有停顿的,恐怕只有他们的思维。

对于那个女孩子来说,场面是极其尴尬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当场大呼大叫?然后让更多的男人闯进来,享受自己分外美丽的春光?还是……

对于辉宇来说,此时也是非常头疼的。他完全想不到奸的法子,来处理这个在浴缸中的女子。

为什么让自己碰到这惊艳的一刻呢?

时间地点也未免太巧了吧?

自己是不是有当淫贼的天份呢?看来,最少在运气方面应该不成问题,这么好的时间都让自己选上了,真是的。

辉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那个女子略微迟疑了一下,也很合作地点了头。

“抱歉打扰!请问,美丽的小姐,你可以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辉宇很谨慎地问道。

虽然不断明确地告诉自己“我不是色狼”,但是辉宇的眼睛还是无法离开她绝美的面庞以及诱人的玉肩。

似乎是辉宇的目光太过裸露直接,她的脸上泛起浅浅的桃红,显得更加艳丽了。

她深呼吸一口,努力地让自己近乎狂乱的心跳,以最快速度恢复正常,然后力图以平静镇定的声调回答辉宇的提问。

“这里是浴室。”仿佛想起了什么,她又大声地强调了一下。“这里是我的浴室。”

听到这个准确无误,却没有任何帮助的答案,辉宇几乎当场昏倒,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姑娘是不是吓傻了?

不过一转念,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淫贼。顶多只是因为技术性的原因,找错了地方,所以才暂时没有行动。

“很简单,假如你叫,我肯定会第一个听到。然后我转身回跑,顺便误导赶来的人群,趁混乱逃跑。”

“……”女子没有回答。但辉宇知道,她内心正试图了解自己大脑的恶毒构造。

突然,大门口处传来敲门声。

要知道,本着防止偷窥的概念,又或者是为了把最好的风景留给阳台和窗户,一般来说,酒店的浴室都是设在大门口附近的。所以,即便关着浴室的门,浴室里的水声只要不是太响,都可以听到敲门声。

辉宇知趣地,也可以说是为了表现自己是君子,没有理会女子的表情,迳自前去,打开了浴室的大门,让女子可以直接听到外面的声音。

“谁啊?”女子的声音,非常好听。

“远藤小姐,能打扰一下吗?有记者想采访你。”

“知道了,麻烦你转告他们,我很累,暂时不想接受采访。”这位远藤小姐很礼貌地回答着。

但辉宇的惊讶和兴奋,可不是“惊讶莫名”、“兴奋不已”这两个词可以形容的。

远藤?她……莫非是……我真是笨啊!几年不见,隔着水雾、头发被浴帽盖住就认不得人家……糟透了!还说自己是……

忽然想起混蛋外星人所说的“直接把他送到他最想接近的脑电波那里”,辉宇终于明白外星人的意思了。

幻影用来对付自己的,是远藤晶。外星人用来安抚自己的,也是远藤晶。

看来,晶的美丽,早巳在自己的心中占据了绝对的统治地位,是完全无可替代的。这样说来,自己应该感谢那两个家伙才对,是他们,才让自己无视茫茫人海,直接找到了晶。

上帝啊!你的外星使者可真是好人啊!

这边,辉宇的心正在高兴地大叫,那边,远藤晶却只是希望这个可恶的男人尽快离开,因为她手上的皮肤已因泡水太久开始微微发皱了。

当侍者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她立刻用吹风机,雪花膏,梳子等浴室里面一切可以丢的东西,热情地护送辉宇,让其迅速离开浴室。

“死色狼!还没看够啊,滚出去!”

突如其来的火气,的确让远藤晶觉得今天的自己很不正常,虽然以前也遇到过很多危险,但是自己从来没有向今天如此失态过。

可是……他又是谁呢?

看着那扇被他顺手关上的浴室门,听着那飞快逃离的脚步声,远藤晶心里竟好像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相对于失落感,远藤晶更关心的是自己身无寸缕的窘态。所以,她用最快的速度擦身穿衣。

很快,浴室门再次打开,远藤晶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她一对明亮的眼睛神采奕奕,红润的脸颊让人禁不住想咬一口,尤其艳红的嘴唇,像极熟透的草莓诱惑着叫人想要品尝。

红唇动了动,仿佛是因看到那连绵至外面的黑乎乎鞋印而惆怅着。

“那人……真的是淫贼吗?还是说,他是真正的君子……”晶的嘴唇,喃喃地开合着。

突然,一个好听的男声,从远藤晶的背后传来。“我也不知道啊!有时候我觉得,好色的君子跟守礼的淫贼其实没有多大区别。不过现在我改变看法了,起码前者心动手不动。”

“啊——你怎么还在?你不是……”远藤晶又望了望那些脚印。

辉宇静静地望着她,盯着那浴袍下露出的白皙细致肌肤。

她的双手紧紧地扯住浴袍,却没发现这样的姿势更撩人,若隐若现,更令人想要一探究竟,无可奈何,只得把半个身子重新闪进浴室,只探出头来。

而辉宇则笑着将手上的食物摆在桌上。

“美丽的小姐,这可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我肚子饿,刚好看到有吃的,你说我会怎么做?当然是把鞋子脱下来提着,跑回来吃饭啦!”

面对这样一个笨贼,远藤晶差点气疯了。又不是去偷香窃玉,却闯进浴室给人发现。不立刻闪人,还悠闲地解决温饱问题。这家伙到底是白痴还是天才?

“你不怕我去报警,把你抓起来?”

“呵呵!当然不怕,原因有二。第一、我不是贼。第二,你本身就不想抓我。”

“我不想?”远藤晶好奇了。

“如果你真的动怒,你应该说”你给我马上离开,不然我报警“之类的话吧!”

没有由来地,远藤晶双颊一阵飞红。

“单从这句话,我就知道,你并不怕我。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可以更加安心地享用美丽的小提琴家提供的美食罗!”有点无赖的辉宇,一边品尝着美味可口的食物,一边缓缓地说道。

“你……”远藤晶一时气窒,但不知怎的,她对眼前这人无法提起心中的恼怒之火。更奇怪的是,当他对自己说出“小提琴家”这四个字的时候,心湖中竟荡漾出莫名的微波轻涟,仿佛就是这四个字,隐隐勾起了她过去那段美好的回忆。

自己四岁开始学琴,一直努力到现在,可以说算是小提琴界众所皆知的天才小提琴家。

自己参加的小提琴比赛或者表演,也常吸引大批男性听众慕名而来。

即使在音乐界人士中,自己也是被倍受嘱目的。

“很抱歉!但我不想和任何人交往。”不管是谁,自己一律不予理睬。而这个不打算和任何人交往的传言,倒使得自己冰美人形象更为稳固了。

可是这个忽然出现的笨贼,却让自己兴不起冷拒冰绝的念头,反而在细看他的时候,自然地想起了那个潜藏在心中多年的挺拔身影……

天!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还不快赶他出去?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句,略显烦躁的远藤晶,搔头般拉了拉系在脑勺后的发带,想开口送客了,此时,辉宇却先开了口。

“知道吗?在你那柔软的长发系上一条白色的宽发带,虽然会显得雅致,但却远比不上褪下发带之后来得飘逸。”

什么?好像有股不可压抑的强烈电流从心胸处腾涌而出,远藤晶如触电般浑身一震,心中惊道:难道是他?

“头发和音乐一样,就如含苞待放的鲜花,长期受到拘束,就会萎靡不振,失去它应有的灵魂光泽。所以,身为一个演奏者,就更应该像太阳照耀万物般,用连绵的暖意,将它释放……”

辉宇说着说着,轻轻拿起远藤晶的小提琴,把琴的尾部夹在自己的颈肩之间。

曲子的序幕,在微微的一笑中拉开。随着缓悠而飘扬的琴韵迤逦而出,两人的心跳频率,开始慢慢地接近。

乐曲,轻灵而优美,仿佛一个个缓缓跳动的音符,就是打开记忆大门的密码……

“《你永远是我心中的第一》?这首曲子,只有我和他知道。天!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五年了,我等了这首曲子足足五年了,没想到,我竟然能在今天再次听到。

没有压抑自己的情感,远藤晶任由情感的奔流,穿越自己的灵魂,流遍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一直潜藏在心底深处的希冀火苗,开始变大、变亮,并逐渐从心底蔓延、腾升、跃舞,从点到片,从片到面,从面到全部,整个心,都被照亮了,温暖了。

她,神色激动,眉宇间渗露着喜悦的霞光,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辉宇。

但是,聪慧理智的她,还是暂时压抑住自己那如海的深情,做最后一次确认。“你……

知道这首曲子的来历吗?“

仿如情意的音缕已完全融入其中,辉宇只觉得,这声音太好听了。有点苦,又有点乐,辉宇停止了演奏,用略显无奈的语气说:“我作的曲子,我能不知道吗?晶,你常说,我不剃胡子,绝对不认得我。可现在我剃了胡子,你为何还不认识我啊!”

远藤晶的脸,“唰”地红透了顶。还枉自己五年来一直惦记着他,每天看他的相片,谁知道,隔了一层不薄不厚的热水雾,自己在慌张中竟然真的认不出他来。

这怪谁呢?嗯!都是他的错!谁叫他气质变化这么大……嗯,还有,都是他突然跑到我的浴室,把我吓个半死。是的,都是他的错!

仅用了不到两秒钟,远藤晶就把所有的问题解决了。

“谁认识你这个可恶的混蛋!就知道欺负我!五年不见,一见面就突然跑到人家的浴室……”话音未落,一个饱含女性愤怒的抱枕,就向辉宇飞去。

“哇!谋杀亲夫啊!救命!”辉宇怪叫。

“谁是你的老婆!我没说过要嫁给你!世界上哪有抛下老婆五年不回来的老公?”

“我不就是罗!”

“你还说……赔我青春——”拿着枕头,远藤晶张牙舞爪地冲了上来……

“饶命啊——”

在幸福的云朵中畅泳的辉宇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在J国春风之谷酒店的秘密房间里,他的好搭档云飞正可怜巴巴地喊着同一句话。

当然,不同人在不同的场合中喊出来的话,味道肯定是不同的。

“小恶魔,我不管,你马上给我再查一次。”海伦眼眶红红的,似乎刚大哭了一场。但造成她眼眶变红的最大主因并不是悲情的眼泪,而是无端生起的愤怒。

“我查过了,但……就是没有反应嘛!”可怜的云飞,一面无奈地应付着咆哮的海伦。

“你还说什么世界一流的生命信号探测器,就算人被烤成焦炭、砸成肉酱,一样可以知道人在哪里,是死是活……奸啊!你既然那么厉害,你就告诉我,火鸟在哪里?”海伦继续发脾气。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总之,我无法接收到他的信号。”云飞用力地摆着手。

“这是什么意思?那个人体生命信号探测器坏掉了?还是说电池没电?”

“不可能没电,胶囊式信号器是行动前让火鸟装上的,电力足够使用一个月。除非排泄掉,否则每秒钟都会向总部发出此人的生命信号。更何况信号器本身可以承受十吨的单位冲击力……”

“那给我解释!乙海伦握紧了自己的双拳。

“……”云飞眼睛四处乱转,寻找救命稻草。

“那是不是火鸟碰上那个身价五千万的杀手了?”原本优美修长的脖子,都染上一层愤怒的绋红色。

“……”救命稻草找到了,云飞拚命对刚进门的风雷打眼色。

风雷的确帮云飞解围了,但他的话,却把海伦的心从一个深渊推向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五千万的杀手没有,不过,一亿两千万的倒有一个,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追着火鸟去了。”

“什么?”云飞和海伦同时大惊。

“担心也没用,反正我已经通知追魂赶去了,如果连那家伙也救不了火鸟,那就让火鸟变成货真价实的烤鸟好了。”

听到追魂已经赶去,两人放心不少,但还是连忙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大概是在他们行动之前的事情吧……”风雷前半段的回叙还好,没什么特别,可听到后半段,两人手脚的温度开始直线往下掉。

就在冷血潜入李通住宅的前一刻,全副武装,静候反制部队来袭的风雷,忽然觉的情况有点异样。说不出为什么,但总之是不对劲。

“喂!你们给我看紧点,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要说来的是坦克,就算是老鼠,我也一样要炮轰它。”透过对讲机,风雷再次提醒埋伏在四周的行动人员。

“是的,老大!”四个方位的行动人员,纷纷回应,以示收到。

这次的布置,的确很完美,也很自然。没有呆站在路上,假扮路人的行动人员。也没有谁一边戴着通讯器,一边拿着扫帚伪装清洁工。

所有人,都是躲藏在民居中,通过隐匿在暗处的监视器,向风雷即时报告敌人的动态,只会在风雷打伤敌人的时候,才出来用自动步枪进行截杀。

但原则上,还是由风雷负责消灭敌人的。事实上,风雷也找不到敌人可以从自己手中逃脱的可能性。

然而,敌人一直没有来。风雷就一直烦躁地假装整理武器,准备攻击。

“老大?敌人呢?”一个岗位来电。

“你问我,我问谁?上帝吗?上帝……你好!麻烦你给我一个敌人,而且千万不要肉脚……”扭着声音,风雷把双手半握成喇叭状,对天大叫。

他的叫声,吓得那家伙赶忙挂线。因为谁都知道,风雷在心情不好时说笑话,那准没好事。

“他妈的兔崽子,就是不出来,我让你下辈子连兔子,不……连乌龟也当不成!”打开钢盔的防弹玻璃面罩,风雷开始抽烟。

听到这里,云飞觉得奇怪,道:“这没什么特别啊!”

“奇怪的在后头,就在此时,我的脑海里,不,应该是我突然看见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比如小时候我最怕的费尔纳特老伯啦,最近看过的电影里面的怪兽啦,诸如此类的东西。“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海伦也奇怪。

“我当时也不知道啊!反正,我看到费尔纳特老伯拿棒子来打我,我就用脚踹他。看到怪兽来,我就用口水吐他。没想到,没过几秒钟,眼前的东西就不见了。所以我才奇怪。”

“你为什么不报告?”云飞问。

“我报告啦!通讯组那家伙对我也是这样说的。而且他也是每过五分钟报告一次情况正常,虽然腔调有点怪,但既然是他的声音,我也没有多加怀疑。直到过了预定的完成任务的时间极限,通讯组那家伙都没有给我完成任务或者出错的回覆。我和其余三组的人才开始怀疑。”

“那几个家伙死了?报告声是录音?”云飞问。

“那些家伙没死,但受了催眠。”

通讯组的人的确没有死,不过却在敌人的催眠下事先把自己的回答声录下,放到网际网路的某个网站里。然后把该网站跟这次的行动总部进行网路连结,结果,云飞的一切问话,都被这个网站里的近百条留言完美地回覆了。

更绝的是,发现通讯组出问题、秘密通讯器被毁坏后,众人打开手机,却发现连手机都被停了。

直到此时,风雷等人才从楼下民众的口中得知,附近整个通讯网路突然故障,所有手机和市内电话都失灵。

想起对方的可怕,再问了其他行动人员,风雷大约可以肯定,敌人是全J国身价最高的杀手——幻影。

“所以你就直接跑出该区,打火鸟的手机,但是打不通。因为在你们发现问题前十五分钟,火鸟已经完成任务了。等你驾车跑出该区时,我们刚刚和火鸟失去联系。结果你找不到火鸟,只奸找追魂了。你告诉他敌人很可能是幻影,让他赶去救火鸟。我说的对吗?”云飞迅速地推断出下面的事情发展。

“嗯!”

“太糟了!回去一定要检讨行动的通讯守则。”云飞一拍额头,懊悔地说道。

“喂!最关键的事,你们还没回答我呢?火鸟在哪?”

“人间蒸发了!”

如果说出这句话的是别人,恐怕海伦又要大吵大闹,指责他胡说了。但说话的人是追魂,海伦却没有了脾气。

毕竟,相对于可怕的冷血,追魂是一个更可怕的存在。

“我追上去了,也看到了幻影的尸体,但找不到火鸟。”

“找不到……”本来听说火鸟除去强敌,海伦心中一阵高兴,但听到连拥有“千里追魂”

别号的追魂也无法找到火鸟,刚热起的心不禁再次冷却了。

“连你也……”风雷有点无法相信,因为追魂明明是拥有“回想”能力的呀。

瞥了海伦一眼,又把视线对上云飞和风雷的眼睛,直到两人点头,追魂才当着海伦的面,把话说下去:“我在地上找到他的血,也知道他的左眼被扎了一刀。不过我找不到他离开的踪迹,附近虽然有车子经过,但……总之他没上去。最关键的是,那小子用了”火凤焚天“

……没有人知道,这招用到极点,会是怎样一个状况……或许他真的完全自焚了。又或者,他真会像火凤凰那样,重生……“

风雷从未听过追魂一次说过这么多话,他知道追魂跟他一样很担心火鸟。

没有办法,云飞只能在提交给龙魂情报官高翔的报告中写道:任务完成,火鸟失踪,其余人安全返回。

其实,云飞的心一点也不好过。在写报告的同时,想起了辉宇写的一篇散文:朋友走好!

行囊已经备好。

从禾相识到心相连,经历过多少风雨?

擦干泪水,让笑容重现。

毕竟我们曾经分享过,彼此的喜悦和悲哀。

互道一声珍重,好男儿志在四方。

也许当感到疲惫的时候,在那熟悉的小酒吧,·我们还会相逢,把酒言欢。

——火鸟云飞默默地看着这首小诗,心里不住地骂道:你这混蛋没事写这种东西干啥,现在好了,写什么来什么,真的失踪了。

与此同时,S市,环球日报分部。

跟火鸟之前那激烈而诡异的决斗相比,这里有着不下于战场的紧张。

对于记者们来说,报纸就是战场,消息就是弹药,而武器就是他们的摄影机和电脑。

海伦的报案,惊动了员警的同时,也惊动了触觉敏锐的记者们。

摄影记者楠,高声说道:“辛娜!半小时前,我们本地的大富豪李通在家里被干掉了。

听说手法很俐落,也没有什么痕迹……嘿!等我说完再走啊!“

楠才说了一半,就发现这位拥有火红色头发的美女记者二话不说地拿起了相机和背包,一副消防队出动的样子,急急忙忙地赶着往外跑了。

“我要赶去现场,负责这种案子的应该是村上叔叔,那么,我就可能捞到龙魂的独家消息。”

“拜托!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用气神秘组织:这个字眼好不好?”

“好!我现在就去调查”神秘的龙魂组织“。”话音未落,美丽的女记者已经消失得踪影全无。只留下呆立在原地的楠,苦笑不已。

有人说,辛娜是新闻的消防队,哪里有爆炸性新闻,她就去哪里。

也有人说,辛娜是喜好腥味的新闻苍蝇,最喜欢报导关于神秘龙魂的消息。

事实上,这两点都是对的。对于新闻,她从来都不遗余力,也从不愿意浪费宝贵的时间。

就像对待她的火红色法拉利跑车,如果车子从静止加速到时速一百英里只需要尸2秒,她是绝对不会用4.3秒的。

所以,她的同僚看到她驾驶着父亲送给她的跑车,像野马一样狂飙出报社,也一点都不觉得稀奇,或许说,这也是习惯的一种吧!

由于她常常能在第一时间作出直击报导,所以报社也乐于报销她的超速驾驶罚单。

几乎是同一时间,李通宅,S市警视厅的村上警部正忙着指挥手下对现场进行勘查。

对于李通——这个在各大睹场豪赌的家伙,村上并不陌生,他曾经对李通作过详细调查,正当确认此人就是被国际通缉的要犯,准备进行抓捕时,却发现人已经死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被神秘的龙魂杀死的。可是以现场勘查分析得出的结果来看,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真他妈的干净俐落!”村上一边说,一边继续勘查希望找出蛛丝马迹。

“警官!有人找你。”

看着警员递过来的手机,村上有种不祥的预兆,因为用手机找自己的,一定不是警视厅的人。事实上,自己是为了不想受到干扰,才习惯性地把手机放在手下那里。

现在来电话的,该不会是……

果然,他猜中了。不用答话,单是听到手机中传来法拉利跑车特有的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他就知道来者何人了。根本不用听下去,他马上拿起警用对讲机,出尽全力大叫:“封锁线的,快让开,小心受伤——”

果然,不消两秒钟,对讲机里传出喧闹沸腾的人声。而高分贝的刹车声,也几乎同时从门外传入。

“天!辛娜这家伙,我真受不了她。”话是这样说,但村上知道,辛娜事后一定有办法摆平那些愤怒的警官的,毕竟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两秒钟之后,村上就听见有女孩子大叫:“村上叔叔,能让我进来吗?”

“让她过来吧!”村上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然后对那位警员说。

又过了两秒,村上在大门口看见了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的辛娜,也看到了辛娜那双飞快地四处瞥瞄的大眼睛。

而这双仿佛拥有特殊穿透能力的眼睛,最后落在了愁眉苦脸的警部脸上。

“不欢迎我来吗?村上叔叔。”

“没,哪有的事!你自己到处看看,帮我找找线索。”村上连忙左右而言他,被这个小魔女缠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到村上的话,辛娜心中一片雪亮。

如果,村上不是那么笨的话,自己也没有这种特权了。正是因为自己往往能帮村上破案,所以自己总能在同行羡慕的目光注视下,进入同行无法进入的案发现场,从而取得第一手的资料。

反正是双赢,那就不妨从村上的嘴巴中多多压榨资料罗!

“基本情况如何?”

“或许是龙魂干的好事……我们在李通的房间里找到一张通牒。虽然没有署名,但口气比较像龙魂。看样子。李通在接到龙魂警告后不久,就离奇的死在家中最里面的书房,初步的检尸结果是瓦斯中毒……”

“瓦斯中毒?”

迟疑了一下,村上说出自己的疑问:“但是,我们在书房的外室闻到的刺激性气体却是氨气,量并不大,而且外室那几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保镖也没有死,仅仅是被重手法打晕了。”

“让我看看。”

“好!”说罢,村上带领辛娜入内,观看现场,以及李通那具尚未栘走的尸体。

辛娜东看看,西看看,不时嗅了嗅。那种专注的神情,让村上有点怀疑她长着老鹰的眼睛以及缉毒犬的鼻子。

很快,答案出来了。

“什么!你知道李通是怎么死的?”村上警部好像看异类一样看着辛娜。

虽然说辛娜的老爹是有名的私家侦探,曾经为几个大富翁破案,大捞一笔,也风光一时。

虽然她也经常帮自己破案。虽然自己也知道她一向很厉害。

可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仅仅用了不到五分钟,就破解了在场十多个刑警都没办法攻克的谜题,毕竟一时无法使人接受。

所以村长张大了讶异的嘴巴,露出奸大一个洞。

“我发现,书桌周围有空气因冶却凝结成水的痕迹。书房中虽然有空调,但在这个季节,也不会有人会用冷气。那么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干冰溶解。”

“干冰?”

辛娜边踱步边说:“干冰其实就是固态的二氧化碳(零下?0度时的状态),当空气中二氧化碳含量过高时,人体就会中毒。干冰在常温下溶解后,大量二氧化碳充满房间,所以李通才会中毒死亡。干冰溶解气温会下降,水的痕迹就是这样形成的。如果,我估计的不错,干冰就放在书桌底下。”

辛娜望了望听得入神的村上,继续说:“从李通死亡的跪姿判断,当时他应该一直被人用枪指着。龙魂的人当时应该和李通都在这个房间,直到李通中毒死亡。一”那龙魂的人为什么下会中毒?“村上警部不解地问道。

“二氧化碳比空气要重,龙魂的人迫使李通跪下,那么李通就会先中毒。”辛娜解释道。

“龙魂的人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张?”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要用缓慢的死亡来恐吓李通,逼他在临死前说出银行帐号和密码吧!”

“的确……龙魂对付贪官,一向都是这样的……”

这时候,一个员警跑了进来,急急忙忙地说道:“报告,刚刚在七号高速公路上发现一具男性尸体。经过初步的指纹检验,发现那是我们警方通缉要犯名单上的三号人物——臭名昭著的第一杀手幻影。”

“幻影?”村上大为惊讶,他没想到龙魂的人竟然这么厉害,连幻影也能杀死。要知道幻影此人,极为神秘,过去可以证实是他杀死的人,就有三十个。此外,他更是另外一百多宗命案的最大嫌疑人。

正因为他杀人从不失手,所以在黑市里他的身价才水涨船高……

“这样的话,”凶手是龙魂“这个解释就更合理了。大概是龙魂的人先引开了幻影,杀了李通。充当变相保镖的幻影发现了龙魂,在责任感驱使下追了上去,不,或许是职业道德的关系才追上去,结果在搏斗中被杀。”

“嗯,应该是这样。”沉吟了一下,村上转头问那位警员道:“有什么特别的吗?”

“嘿!特别的事情可多了。首先是我们的人在现场闻到了血腥味,却找不到一滴血,只在坚硬的地面上找到一个被小刀之类的利器割开的小坑,大概是有人赶在我们之前,连血带土一起挖掉吧!”

“什么?高速公路?”要知道,J国的高速公路,一向以高质量著称,即便是铁镐等修路工具,也不是那么容易破开的。现在听到坚硬的路面被人用小刀割开,村上和辛娜怎能不惊叫。

“这还不算什么,我们找到的幻影,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更妙的是,初步的即场抽血检验,也找不到任何的毒素。问题是,他的脸部是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变形。”

“……”

“更可怕的是,幻影尸体附近的所有花草树木都枯萎了,连路旁的泥土,都找不到一条活着的虫子。”

“这是什么?新型生化武器吗?”村上下安地说着低劣的笑话。

警员还在详细地Y说着,可是辛娜的思绪,却飞到了遥远的地方。

龙魂……你们真的是个谜,一个值得我花一辈子去追查的谜。放心!我辛娜一定会竭尽全力查清楚,访问你们,把你们的光荣,展露在天下人的面前!

正当龙魂所有人为他着急,辛娜也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时候,辉宇这家伙,却躺在温柔乡里面,流连忘返。

其实,并不是他搞不清楚状况,而是他死而复生之后,更看重生活了。

“辉宇,你不用上班吗?”

“我正在放长假。”辉宇是这样说的,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通讯器已经在UFO的时候,全部坏掉了。

既然失去了联络,干脆自己放假好了。虽然雷鸣曾经答应过自己,在自己完成这次的任务后,让自己放假一个月,但没有哪个地方的假期比龙魂更不可靠的了。

身为龙魂头号干将的自己,总是在所谓的休假中,被突如其来的任务打断。最长那次假期才三天……

自己曾半真半假地向上头抗议,说上头违反劳工法。但上头却派云飞那家伙,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本J国古代流传下来的《超级无敌分身术秘笈》,说是可以在真正意义上把自己分成九个人……

所以……管他呢!玩够了才考虑要不要回去。

于是,沐浴在爱河之中的辉宇,脸不红,心不跳地告诉爱人,自己正在放假。

“辉宇,你是怎来的?”

“……”辉宇直冒冷汗:心中暗道:难道要我告诉她真相吗?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外星人送你来的哦!”晶眨动着漂亮的眼睛。她那修长而上翘的眼睫毛,好比一把把柔韧而锋利的长剌剑,无意中封住了事情的真相。

“……晶,你怎么猜到的?啊!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好孩子。”辉宇苦笑的同时,暗忖道:你怎么这么厉害?

“……你这人,真是烂,明明偷偷闯入人家的浴室,还抵赖不承认。”

辉宇无奈地继续苦笑以对。

“算了,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早就清楚,每当你碰上不能回答的问题就沉默这个习惯了。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我不用忍受那种被欺骗的感觉。”

远藤晶佣懒地躺在辉宇的怀里,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她慢慢地说道:“如果是你的话,我也不会追究些什么。反正你能回来找我,我就很高兴了。但话在前头,不到你我真正……真正……的时候,我绝不让你碰我……不然……不然我死了算!”

“奸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辉宇的到来,纯属意外。虽然他一直喜欢远藤晶,对她也一直没有忘怀,但他其实并没有准备好结婚。从他认清楚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远藤晶开始,不,应该说是在甜蜜的温馨达到顶峰之后,他开始冷静地考虑现状开始,他就知道此刻的自己还不能结婚。

所以他更担心的,应该是有情人逼成眷属吧!

现在晶主动提出不会逼婚,辉宇不禁偷偷松了口气,暗道:现在的晶,离三十岁还有几年,那么说,还是有几年缓冲期的。

当然,此刻辉宇同样不愿意放跑爱人,因此加温还是少下了的。

两人,甜蜜地依偎在一起,坐在窗边仰望着璀璨的夜空。不知不觉,相识的那一幕又缓缓地浮现在两人眼前。

那年,远藤晶刚上大学,就读音乐系。

“不行!下行!完全下行!为什么?这里总是不顺利……啊——好烦呀!”远藤晶停止了演奏,仰起了头,用力地甩了起来,被一副宽大白色发带系着的柔顺长发,随着螓首的摇摆而摇晃着。

但无论怎么甩,也甩不走盘踞在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烦躁。

烦恼的幽灵,就像生根发芽的植物,就这样徘徊在晶的头顶上。

当晶再次地演奏,却又在同一个地方失败了……

奸不容易才平复,却似乎又反复着同样的错误,而且失败的经历,总是惊人地相以。

此刻的晶,却像陷入了失败的螺旋紊流中,完全无法自拔,只能任由那不停涌至的挫败感,一分一寸地消磨着自己的自信心。

看来是遇到了瓶颈……今日,又是低潮吗?

虽然明白,从来没有笔直到顶的青云路:虽然了解每攀上一个高峰,必先经过一个低谷;虽然清楚瓶颈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任谁也知道上面的种种,都是一个人成为一流音乐家的必经之路,但自己就是不明白错在哪里,仿佛就是望其顶端,却无路可上的迷途者。

在希望中寻找更大的希望,每个人都会。

但在绝望中寻找希望,这就不是每个人能做到,每个人能坚持下去的事情了。

此刻,难以忍受的失落感,正像毒素一样,慢慢地侵蚀着远藤晶那颗水晶般的心。

突然,停下演奏的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音。

“请问……是谁在那里?”晶问。

“喀啦”一声,门被打开了,现出一个年轻人的脸庞。

虽说是青年,但远藤晶看他手中拿的课本就可以知道,他其实是比自己大一年级的学长。

晶发现,他并没有偷窥者那种局促不安的表情,反而是用一种昂然且面带微笑地望着自己。

“对不起,我并没有窥探的意思。”青年笑道。

“你……哦……对了……你是最近刚转学来的学长……”

看着青年如阳光一样和煦的面容,晶稍微缓和了被打断而引发的怒气。

这位青年是几天前加入音乐社的转学生辉宇,晶记得他的脸,但却是第一次跟他交谈。

“我本来只打算静静地聆听这段美妙的音乐。但是不知怎么,你的演奏虽然流畅顺滑,却好像枯萎的花朵没有生气。”

“什么!那你说怎么才算有生气?”晶质问着青年。

“你演奏的是名曲《春之舞》,那么乐曲应该是反映春天的旋律。但是枯萎的花朵,又如何能反映生意盎然的春天。”辉宇一边说,一边拿起了晶的提琴。

很奇怪,很多音乐家都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乐器,其实晶也是这样的,可是看到他那亲切的笑容,晶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拒绝。

等那柔美的音符顺着琴弦轻鸣而缓缓流出后,晶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悠扬的乐声,融入了乐室的空气,融入了吹拂而过的流风,缥缈而轻柔,就像妈妈的手,正在轻轻地抚摸着自己。

乐声中,晶感到渐吹的春风,感到了一丝丝小草的气息夹杂者着暖温的春风中扑面而来。

此刻,自己仿如躺在高高的草原上,闻着雨中的清香,看着野花摇摆起舞,看着云彩的飘荡流动;恍惚间,又已坐在溪涧边,注视着从山头温柔而怯怯升起的太阳,感受着渐密的春雨,感受着被浓浓的春色激起的盎然生机。

优美的乐声,并没有高潮,同样,也没有低谷。乐声,就这样无端地来,无端地去,无论来去,都没有感到一丝不自在,自然而然,融人身边……

直到乐曲停了好一会儿,晶才醒悟过来。

“啊……抱歉!”晶近乎下意识地道歉着,连表示谢意都忘了。

但辉宇只是平静地笑着,那种笑容,有点像憨笑。

“为什么可以那样子的演奏?”远藤晶不解地问道。

“你远离人群,整天整月地埋首于重复不断的小提琴练习中,却忘了接触外界。虽然在技巧上无懈可击,但是在你的心中,春天的影子却渐渐地淡薄。没有理解、没有沟通,就没有感悟。这样怎么能用心灵奏出拥有春天气息的乐曲?”

“啊!原来……是这样……”

“知道吗?在你那柔软的长发系上一条白色的宽发带,虽然会显得雅致,但却远比不上褪下发带之后来得飘逸。”

“啊……这……”晶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理会晶的反应,辉宇迳自走过去,想轻轻地解开晶的发带,道:“束缚你的头发,正如束缚你的心,不敞开心,又怎能品味春天的气息。”

“这……”晶还是有点犹豫,用手轻轻挡住了辉宇。

“只活在冰冷的冬季,是永远无法体会春天的美丽的……难道你还要……”没有再说下去,辉宇发现,晶轻轻地点头了,而挡住自己的手,也低垂了下来。

就这样,在辉宇帮助下,晶从低潮中走出,重新找回了自信。从那天起,不管是什么练习,或是哪个相同地方的反覆练习,都变得自信十足了。

同样地,从那天开始,两人走到了一起……

美丽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将近两年。

“晶……恭喜你得到优胜!再见了……”当远藤晶获得全国比赛优胜时,辉宇送来了一束鲜花,一张告别的卡片,一首《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第一》,然后就转学离开了。

“有一天,如果你回来了,一定要好好地听一次我的小提琴……”远藤晶嘴角泛着苦笑,喃喃自语着。

品味着美妙回忆的两人,在蒙胧中回到了现实。

“辉宇,你这次,还要走吗?”晶问。

“是的,我还要走,不过……这次我要永远走进你的心……”

晶呆住了,但呆木的眼睛转瞬间涌出澎湃的深情,没有话,就这样,慢慢地奉上了自己的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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