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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眉七计》第十九章 日落金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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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在夕阳中减速,拦于前方两骑骏马上的年轻男女俨然是当日向骆阳行挑战的李楷固和那美鼻少女。平难尘以眼角余光四顾。四野开阔,不是适合伏击的场所,对方分明亦无伏击之意,然一眼望去即知对方的战马比自己的神骏一截,根本别做逃走的指望。

不甚纯熟的河朔话,李楷固:“平难尘?”

平难尘料想否认很难蒙混过关,还需输了锐气:“营州李楷固对么?”错开目光,向美鼻少女,“那么你呢,叫什么?”

少女展颜一笑,爽快地回答:“燕貂雪。你可以叫我貂雪。”

李楷固淡淡地:“他没机会叫了。”战刀“呛啷”出鞘,当空一举,“拔刀!”

平难尘见识过他强大的攻击力,那还是赤手空拳的威力,拔出战刀的他会发出怎样恐怖的攻击?这不是可以力敌的对手,骆阳行当日激怒了他,虽然他勉强控制住情绪,仍于急噪中为骆阳行所乘;今日自己能不能逃出生天,须看能否更有效地激怒这个暴躁的契丹人。他根本不看李楷固,向燕貂雪轻佻地笑:“最看不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你跟着这丑八怪做甚?我们才是天生的……”

一声咆哮,刀起万丈光芒,李楷固如捷豹般自马鞍跃起,怒火弥漫于刀气,凶猛无俦。平难尘几乎同时掠起,他们间的距离足够他刀势展开,一如既往的威风凛凛。刀与刀空中驳火,刺耳的撞击声中火花四溅,平难尘闷哼中飞落,嘴角溢血;李楷固身形为之一滞,刀光乍泯还兴,带起重重杀气,接踵攻去。

一招间已见分晓,除了速度,李楷固所有能力俱在平难尘之上,强弱若判,平难尘最佳的选择是严防死守,寻找盛怒中李楷固的破绽,复以绝对速度反击破敌;条件是必须守住!然平难尘不喜欢被动,向来不擅防守,一招受挫后,他再没有信心抵御对手超强的攻击力。闪电的思维中,他倏忽决定放弃将李楷固激怒的效果,行险一搏!

身形灵巧地一闪,险险错开李楷固开山破岳的一击,战刀一立,猱身疾进,平难尘利箭般射向前方观战的燕貂雪。燕貂雪看不出有多厉害的样子,拣软柿子捏虽不甚光彩,性命攸关需顾不得许多,若能隔着燕貂雪与李楷固来个三点一线并保持住,等于将燕貂雪挟持为人质,包管叫李楷固投鼠忌器吃尽苦头,只李楷固舍不得燕貂雪死,自己将轻松立于不败之地。

这是几天来他犯下的第二个致命错误。燕貂雪态度的从容已令他心惊,当她拔剑似漫不经心地一点,点中他刀势的枢纽,化解开他厉烈的进攻,平难尘登时叫苦不迭:她竟是如斯强手,半点亦不输给自己!

燕貂雪不以力敌,轻巧地顺刀势后掠下马,乍退还进,清脆地笑:“你好奸诈,偷袭人家女孩子,需怪不得我们不给你客气!”剑花一挽,骤见犀利,向平难尘刺去。

此番是作茧自缚,身后李楷固刀气凛凛,衔尾追至。他虽骄傲,却有着塞外人的实际,对付卑鄙分子不在乎与燕貂雪联袂夹击,至少省却不少气力,何乐而不为?平难尘瞬间陷于绝境,尤甚于当日被烟梦儿三人的围攻。三点倒是一线了,只不过中点不是燕貂雪而是他自己,在两端点的凌厉夹击中瞻前顾不得后,眨眼连被两创,不重亦算不得轻,更要命的是刀剑如有灵犀,互相呼应,结合成完美的包围,任他怎样改变亦无法破出。若不能改变现状,留给他的不过仅仅剩下几个瞬间而已!

剽悍的马蹄声突如其来,转瞬接近,一声长啸中,金光弥漫黄昏,闪闪刀芒挟万钧之势汹涌而至,当平难尘斫开燕貂雪宝剑,却已无暇应付李楷固致命的战刀际劈到李楷固脑后。

李楷固功败垂成,无可奈何地撤刀自卫。仓促间两刀驳火,碰撞出犹过与平李对刀时的火花,李楷固斜挫数步,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平难尘待要乘机补他一刀,燕貂雪急切回剑,抢攻一记。平难尘早给杀得脚步松动,在稍失平衡的情形下执意攻击李楷固将无力逃过燕貂雪急剧的利剑,无奈放弃,夺回平衡,击退燕貂雪的攻击。

横空杀出的金刀遭遇强大反挫,高大的身形亦震开两步,始拿桩站住,喝彩一声:“好个李楷固,再来!”金刀再掀狂澜,向李楷固劈去。

李楷固仓促应战,略吃些亏,际此已重新调整,刀起无名式,激发全部能量,迎头扑上。两刀空中再度驳火,刺破耳膜的锐响中,两截刀头齐齐断落,残存的半截断刀犹不肯罢休,在空中“叮叮当当”响成一片,转瞬间足有数十击之多,纠缠于一处的身影才乍然分开。李楷固再喷一口鲜血,对手则捂住了左臂。

李楷固武技更胜一筹,对手则力量稍强,李氏在先前吃亏的情形下与对手平分秋色。抹去嘴角血迹,李楷固盯着对手金灿灿的刀柄:“叶归人?”

叶归人暗叫侥幸,公平对决,自己难撄这契丹人的锋芒:“还需打下去么?我们彼此应该不到不共戴天的地步。”

燕貂雪抢至李楷固身旁,关切地询问伤情。李楷固锐利的目光直射平难尘,余怒未歇,待要不依不饶,平难尘抢先说:“当我刚才胡说八道,英雄美人,你们是天生绝配。”

燕貂雪显然亦不想在打这全无把握的一仗:“他们汉人阴险得很,用不着给他们一般见识。走吧。”一声呼哨,两骑骏马应声奔来。

李楷固并没许诺杀死平难尘,只答应帮忙,空手而会虽面子上有些说不过去,毕竟有正事在身,没来由给不相干的人拼命非他所愿,恨恨地瞪一眼平叶二人,翻身上马,拂袖而去。

待两骑走远,平难尘乃向叶归人致意:“多谢叶先生。”

叶归人断刀入鞘:“我寻了你好几天,还跟了你两天。”

平难尘一壶米汤奉上:“叶先生好手段,跟我两天我一点都不知道。”他其实知道,叶归人时而跟跟,时而踪迹杳然,并不总缀在身后,却总能在失踪一阵后重新跟上他。

叶归人撩起眼睑,看着他:“上一回见面后,我一直关注着你。你给叶笑桐办事?”他并不需要回答,顿一顿,“至少表面上是。你有自己的打算。”

平难尘:“我还以为叶先生正忙着帮骆阳居对付何云叶。”

叶归人:“何云叶跳梁小丑,二兄自能应付。我有我的差事,我们两个倒能合作一把。”

平难尘摇头:“知我为什么称你先生而不称大人?你是官不错,我却是匪。不管为什么成为匪,我已没有回头路好走。叶七爷比你清楚这个,我们只是光明正大的互相利用,根本谈不上合作。”

叶归人:“你弄反了,官和官难以合作,匪和匪亦不愿合作,惟是官匪才向来合作愉快,因为往往没有利益的冲突。且不说这个,我们合作,你就有回头路走;我不是叶笑桐,不和你相互利用。你需知道,有我的帮助你更有可能达到目的。”

平难尘沉默有顷:“你确定我在想什么?七爷说过,没有人是可以相信的,即使他现在真诚无比,可人如此善变,转过身去他或许已变成另一个人,有了新的想法。所以,聪明的人从不与人合作,只是相互利用,一旦利益冲突,相互利用的人们不妨白刃相向。七爷的话大多有道理,我见过太多沉湎于合作中的人被同伴算计。你救了我,我才给你说清楚这些。”

叶归人叹息:“叶笑桐果然是头老狐狸,通达人情世故,可他的精明充满了朽气。道家追求的境界是形如槁木、心如死灰,以为到了那种境界就再没有什么什么可以伤害到他,可真到了那般境界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翻身跃上战马,“晚了,我们需赶些路才能寻到打尖处,路上,我给你讲讲一群年轻的被俘战士是怎样精诚团结、和衷共济才成功的逃出吐蕃人的牢营。他们当中要有一两个自私自利的老狐狸,所有人都会死得很惨!”

平难尘随之上马:“很动人的故事么?那么不要讲,一定是你编来骗人的。从小到大,我给骗多了,知道自己被骗多的人很难再骗到,你最好省一些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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